梅爹交友記-文明
10年前,已經退休的梅爹梅娘隨女兒梅子移民到加拿大,住在一個白人居多的社區。
梅爹放下他固守的大男子主義,虛心向退休教師梅娘學習普通話,有時候,還跟著梅娘一塊兒去加拿大政府給新移民辦的英語學習班學習。從此,梅爹看到外國人(其實自己是外國人)就說“村普”(老家村里的普通話),看見貌似中國人的人就狂說河南話。
梅爹說,河南人口將近一個億,比加拿大全國的人口都多,他和老外說普通話,差不多是外交對等;看見華人就說河南話,那是因為河南是中國人的故鄉,他們應該能聽懂鄉音。
這故鄉,遠了點。黃河流域是中華民族文明的搖籃……
在家里,梅爹和外孫女小艾說河南話:“妮兒,那個東西你白招(別碰)啊,有電……”
生在加拿大、長在加拿大,以英語為母語的小艾眨巴眨巴眼睛,磕磕巴巴地用河南話問:“姥爺,你有時候說白招,有時候說別招,那‘白’和‘別’,有什么區別?”
姥爺很干脆:“白就是別,別就是白。”
小艾點點頭。
周末,梅子帶小艾去社區圖書館,誰知道圖書館閉館休息,小艾聰明無比:“媽咪呀,看咱倆,別別地跑了一趟。”
梅子好生奇怪,小艾說:“姥爺說的,白就是別,別就是白。”梅子大笑,回到家說:“爸,下次教孩子,要有耐心啊。這里的孩子,學習漢語機會難得。”梅爹連忙點頭。
梅爹年輕時在野戰部隊待過,養成了運動的習慣,每天出去遛彎兒,不走5公里以上,就認為是沒有鍛煉。在鍛煉的路上,他常常碰到一個白人老頭兒孤獨地走著。聽梅子說,老頭兒一個人住,快80歲了,老伴兒已去世,孩子們都在溫哥華市區,圣誕節才會過來看看老頭兒。
梅爹時不時地和老頭兒打招呼:“Hello!”
“Hello!”老頭兒很興奮,“Morning!”
“Iamfine。”梅爹熱情似火,心想:他咋不說“Howareyou”?
梅爹點燃了白人老頭兒的熱情,嘰里呱啦說了好長時間。其間,梅爹分別用河南話、普通話交流,再摻雜個把河南味的英語單詞。二人聊得熱火朝天,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反正現場很happy,最后,倆老頭說了句“Thankyou”,便各自回家。
回到家中,梅爹說:“那個白人老頭兒太可憐了,他有多久沒和人說話了?”
梅爹竟然用這三板斧的英語,交了一個白人朋友。
白人老頭兒知道梅爹會培育西紅柿苗,對他大加贊賞。梅爹賣西紅柿苗,1美元5株,因為是朋友,給老頭兒1美元10株,老頭連連說“Thankyou”。
梅爹連比畫帶說,普通話、河南話、村里的土話交替進行,告訴老頭兒如何培育西紅柿。老頭兒小心翼翼地捧著西紅柿苗,像捧著珍貴的友誼,心滿意足地走了。
不久,梅爹和老頭兒相遇,又是那三板斧的英語,熱火朝天,各自訴說。恰好梅子路過,知道老頭兒的西紅柿長高了,結了好幾個小西紅柿。
從郊野公園向左,一個貌似中國人的老頭兒站在那里,正左顧右盼。梅爹用河南話朗聲道:“老先生,你弄啥哩?”
老頭兒一個箭步,像是許久沒有接上頭的地下黨好不容易找到了組織,雙手緊緊地握著梅爹的手:“老哥啊,你是河南哩?河南哪哩?俺是安陽哩。俺兒子和媳婦說韓語,和孫子說英語,俺老伴兒先回國了,俺有半個月沒有說話了——走,到俺家里,俺給你揍(做)蒸面條!”說完,拉著梅爹就走。
寂寞的白人老頭兒,看見這兩個興奮的中國老頭兒,略感疑惑,不過很快明白過來,立刻興奮地加入他們的行列。天知道三個老頭兒如何溝通,大概除了三板斧,還聽懂了noodles(面條),到了安陽老頭兒家里,每人吃了一海碗蒸面條,滿意而歸。
梅爹說:“那蒸面條,好像沒有我做的好吃,但是吧,那個氣氛,不吃對不起人。白人老頭兒肯定沒有吃過這種美味。”
不久,梅爹回國鑲牙,那個白人老頭兒天天跑到梅子家里,問梅爹何時再來,表示非常想念梅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