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我太喜歡自己了-人物
說起國內的男演員,最沒有氣場和明星范兒的非姜武莫屬。雖說也是影帝,但走在街上,十個人有九個人認不出他是誰,剩下那個會指著他:“姜……姜……姜文?”
對于這種現實,姜武很認命,他說自己的確就是那種讓人見過就忘的打醬油路過的形象。不過,也正因如此,他過著一種同行們過不上的逍遙生活……
我可能是那種命中注定的配角男,你看我的原名——姜小兵,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比這個名兒更次要的名字了。小學快畢業時,我給自己想了個非常響亮的新名字——姜軍。這名字多好,能管多少個小兵呀。可爸媽雖然去派出所給我改了名字,但也只是借鑒姜文的名字給我改了個很大路的“姜武”。
如果我不是姜文的弟弟,也許能變成一個實力派的演員。比較遺憾的是,我處于一種標準的燈下黑狀況……
他是中戲表演系80班年紀最小成績最好的學生,我高中畢業去報考中戲連續三年失敗,最后改投北電,才算是擠進了未來演員的行列;他24歲就殺入國際電影節,金熊獎銀熊獎金馬獎金像獎拿到手軟,我32歲才在夏威夷國際電影節上冒了個頭;等到他演而優則導,憑借《鬼子來了》《太陽照常升起》蜚聲國際時,我才剛開始轉戰電視圈……
姜文珠玉在前,我自然磚石在后。人家介紹我的時候,前綴一定是“姜文的弟弟”。
姜文是那種特別較真兒的人,他一直覺得我的演技不達標,所以也就一直沒有什么提攜我的行為。老實說,我那時對他的確是有點羨慕嫉妒恨。
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雖然事業不大給力,但在家里,我的地位卻是姜文拍馬都趕不上的。我跟老婆宋研從高中就開始地下戀愛,21歲成家,隨后就兒女雙全了。
二老對我這個開枝散葉的小兒子言聽計從,姜文在家屬于被數落的對象,二老經常嘮叨他一把年紀還不成家,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當爹之類的話題。我美滋滋地點一支煙睥睨姜文唯唯諾諾點頭稱是,頗有點狐假虎威的滿足感……
他在家里是比較缺乏話語權的,遇上了擺不平的家事,他就只能低眉斂目地來向我求援。二老原來一直住平房,清代的一個宅子,房齡有兩百多年了,電線都是從空中拉的明線,一下雨就走電,非常不安全。姜文給二老買了套樓房,但老人習慣了四合院,任憑他說破了嘴也不愿意搬。我也去看了看房子,真不錯,一眼喜歡上了。我把那套房子旁邊的單元買了下來,然后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兒孫都搬了,老兩口守在四合院有啥可圖的?搬!
裝修的活兒我一力承擔了,我雇了幾個農民工掄大錘把連著兩套房的那堵墻砸了。兩套房子合二為一,二老一迭聲地夸我比姜文強,明白他們的心思。兩套房加起來接近300平方米,我在二老那邊特意給姜文留了個陽光大房,跟他說你買的房子里有你的房間,再豪華的別墅也比不上睡在爸媽隔壁,有空多回家。
喬遷那天,姜文滿屋子到處打量,一迭聲地說辛苦了我,輕松了他。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在枕頭下面翻出一個信封來,里面是10萬塊錢,還有一張字條——是兄弟,不啰唆。
說不羨慕姜文事業上的成就,那是假話,雖是兄弟,但也是同行,我還沒到摒棄好勝心的地步。只是,作為一個非著名演員,冷眼旁觀他的生活,覺得他過得其實挺沒意思的。
他很想當孝子,有空的時候會經常過來陪二老,開車帶著我們一大家子出去吃飯購物。但問題是,無論走到什么地方,他都不可能享受到平常人的生活樂趣……
一進餐廳,就有人叫他名字,接著就湊過來要合影要簽名。保暖內衣剛上市時,他把我們帶到商場說一人送一套,結果剛到那個叫“南極人”的專柜,周圍頓時變得比看花車還熱鬧,商場里的人像搶免費贈品似的都擁了過來。落荒而逃,手忙腳亂中我閨女擠掉一只鞋,姜文的袖子也被扯掉半拉。
第二天,姜文把錢塞給我讓我去代購,我輕輕松松就把內衣給買了回來。姜文再也沒有陪我們去買過東西,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請我們吃飯也跟做賊似的,早早預訂好包房,進酒店時要么走員工通道要么戴著帽子捂著圍巾,全副武裝像是赴鴻門宴。
什么叫幸福?有點閑錢,而且有花這點閑錢的時間精力與心情。閑錢往哪兒花?吃飯購物旅游,這些普通人興致所至就能馬上開展的節目,基本上跟他無緣。當然,他可以去國外吃飯上街購物旅游,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硬是要弄成高成本,想想怪可憐的。
跟他比事業我會很失落,但跟他比生活我一定會幸福感充盈,我們有房子,也買了代步的帕薩特。孝順老人養活孩子喂飽自己之余,還能為孩子存下點教育基金、婚戀基金。
剛買車的時候,我跟宋研開著車到處瞎晃悠,還順帶著看了京郊幾個新開發的陵園,最后挑了塊很不錯的地兒,為二老預備著——房價一個勁兒上漲,墓地竟然也受了影響,當初8000買的,現在飆升到了4萬多。一次跟姜文說起這個事兒,他露出一種無法理解的古怪神情。如他這般收入到了一定檔次,對于物價就會比較遲鈍的人而言,是不大容易理解我們這種逢低買入后馬上暴漲的成就感的。
我有個非常惡俗的愛好——買彩票。雖然每期成本只有20塊,但家里人都很樂于一起憧憬這20塊變成2000萬以后的生活。二老說姜文不缺錢,所以中了獎以后全都歸我。宋研的理想是換車,她說她喜歡奔馳的一款小跑……我們聊得熱火朝天,姜文基本不會參與這種無聊透頂的假想游戲。看他耷拉著眼皮吃飯喝湯,我發自內心地對他這種缺乏幻想的生活表示同情——做白日夢如此一件美妙無比的事情,到了他這兒也變成了沒啥意思,你說這日子還有什么勁兒?
這么聊以自慰,我的事業心和好強心就淡了很多,起先那種在姜文面前不服輸的勁頭也就慢慢少了。我一年拍一兩部戲,給自己訂的年收入標準是40萬,賺到這個數了就放假,安安心心在家陪父母老婆孩子。事業一陣宅一陣。
我覺得很自豪的是,我參加了孩子每學期的家長會,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會拎點時令禮物去老師家里拜訪一下。回報是班主任會經常給我發短信——在老師看來,我也算是個名人,所以對于我這種樂意給他們送禮的“明星”額外熱情。哪怕我在外地拍上幾個月的戲,也不用為見不著孩子擔驚受怕,因為孩子在校的一言一行都有老師秘密向我匯報。
當然,把他們送到私立貴族學校也能省心,姜文給過我這樣的建議,并表示相關開支由他一力承擔。我去那個學校看過,的確環境優美寢室舒適教室亮堂,但是,那里缺乏一樣作為學校最不可或缺的東西——學風。就讀的都是些富家子弟,接送他們的不是寶馬就是奔馳,這幫孩子討論最多的不是學業,而是自家的資產,掛在嘴上的是名品大牌——學習?那不過是閑聊之后的一點點綴而已。
這不是我的孩子要走的路,他們的未來必須靠自己去打造。我拼了命可能最多為他們一人置辦下一套房子,讓他們不成為蝸居一族——我不是姜文,可馨和可凡也不是一郎。
說起一郎,雖然姜文才是他爸,可每次回國,她最喜歡纏著我。一郎待不住,每次在北京最多住一個星期,剩下的時間就都在全國各地的旅游中度過。姜文忙,就算不忙也不大敢光天化日之下陪著一郎出現在各大景區。所以,我就成了替身。姜文是唯一贊助商,除了要管一郎的所有費用外,還得額外支付可馨可凡以及我甚至包括宋研的出行費用。
最瘋狂的一次是,我們一家四口加上一郎從北京自駕到了西藏。姜文專門給我們弄來一輛精心檢查過還加裝了超大副油箱的陸地巡洋艦,抗高原反應的紅景天之類的藥物更是敞開供應,臨出發前還塞了五萬塊錢給我作為旅途中的開支。西藏往返游旅行社報價不過兩千出頭,可一郎此行卻讓她爸足足破費了近六位數。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我們一家四口免費完成了此次行程,帶回了無數西藏的特色小禮品,還剩下一些紅景天可以留著慢慢熬湯喝——啥叫有錢?不是想花的時候就能掏出來,而是想用的時候就有人已經付過了。
姜文把新媳婦接進門,有了孩子,買了別墅后,曾經過來跟二老商量想接他們過去住的事兒。結果二老異口同聲地拒絕了,他們的理由是:別墅區里太冷清,門口全副武裝的保安看著嚇人,不像是住家,倒像是坐牢。所以,他還是得定期帶著老婆孩子來我們家看望父母,略盡孝道。
我依然沒有出太大的名,走在街上,沒幾個人能認出我來。有一次跟李保田喝酒,我自夸我是演員中的獨一份,他問我怎么個說法,我告訴他:星期天,帶著老婆孩子在王府井逛街的普通人里面,我是獨一份的影帝;在影帝里,我是可以不戴墨鏡不圍圍巾在鬧市區信馬由韁的獨一份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