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詩:宋人的“敲門磚”-熱讀
在宋朝,許多想謀一官半職的,一般不直接送錢,而往往通過獻詩,來表達政見,展露才學,博得上司的青睞。
宋仁宗時期的夏竦,因為父親死于戰(zhàn)場,被朝廷以撫恤之名,安排出任“三班差使”,一個小武官。夏竦從小博覽群書,還寫得一手好詩,他希望朝廷改授文職。為此,他天天守候在宰相李沆下朝必經(jīng)之地,某天終于等到李沆路過時,他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獻于馬前。當晚,李沆讀了夏竦的詩作,一句“山勢蜂腰斷,溪流燕尾分”,讓李沆拍案叫絕。第二天,李沆便向宋真宗推薦,安排夏竦出任丹陽縣(今江蘇丹陽市)主簿。在宰相和皇帝的重用下,夏竦步步高升,最后官至樞密使,位居人臣之極。
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年),年過六十的范仲淹調(diào)任杭州知州。范仲淹是北宋第一次改革“慶歷新政”的領(lǐng)導者,在抵抗西夏入侵中功勞卓著。范仲淹在杭州任職期間,身邊許多部下都被他推薦到朝廷,得到提拔和重用,唯獨對巡檢蘇麟,不知是忘了,還是其他什么原因,未予推薦。蘇麟干了多年的巡檢,老得不到提拔,內(nèi)心不免焦急。于是,蘇麟獻了一首詩給范仲淹,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愿,其中,“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一聯(lián),堪稱千古名句。范仲淹眼睛為之一亮,隨即向朝廷鄭重推薦蘇麟,蘇麟從此仕途通達。
而北宋詞人周邦彥,他的“敲門磚”卻更是直接拋向了位居九五至尊的皇帝。年輕的時候,周邦彥學業(yè)優(yōu)異,被安排到太學深造。為了得到皇帝的賞識,周邦彥寫了一篇《汴京賦》,獻給皇帝宋神宗。《汴京賦》洋洋灑灑數(shù)千言,歌頌了京城開封的繁華富庶,寫得熱情奔放,大氣磅礴。宋神宗閱后大為感動,驚異于這位年輕太學生的淵博知識和卓越才華,立馬授予周邦彥太學正的官職。太學是北宋神宗改制后的最高學府,其官員包括太學博士、學正、學錄等,周邦彥由太學生到太學正,陡升數(shù)級。
在宋朝,除了科舉這一通天之途外,通過獻詩改變命運者,并不在少數(shù)。比如王禹之于畢士安,楊億之于宋太宗,曾鞏之于歐陽修,黃庭堅之于蘇東坡,均是用獻詩博得對方賞識之后而聞名天下,步步高升的。
其實,當時獻詩是眾多文人士大夫之間交往的一種基本方式,即便是借錢討吃之類難以啟齒的事兒,他們也做得文質(zhì)彬彬,詩情畫意。據(jù)宋代《王直方詩話》記載,秦少游任秘書省校勘之職時,由于工資低、待遇差,常常上頓不接下頓。有一次,揭不開鍋,想向家境寬裕的戶部尚書錢勰借米,他便寫了一首詩送去,詩曰:“三年京國鬢如絲,又見新花發(fā)故枝。日典春衣非為酒,家貧食粥已多時。”錢尚書讀完詩,馬上給秦少游送來了兩石大米,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還有個儒生張球,書雖讀得好,但不善經(jīng)營,時有斷炊,最后不忍聞孩子的饑哭聲,懷著試試看的心情,向宰相呂夷簡獻了一首詩:“近日廚間乏所供,孩兒啼哭飯籮空。母因低語告兒道,爺有新詩上相公。”呂夷簡當即“以俸百緡遺之”。宋幣,一緡是一千文,百緡則是十萬文,宰相的饋贈的確不菲。
而最為搞笑的是,宋人甚至通過獻詩,策劃謀反。據(jù)宋代朱弁《曲洧舊聞》記載,宋仁宗時代,一舉子因?qū)以嚥坏冢瑧崙恐H,給成都知府獻了一首詩,有一句“把斷劍門燒棧道,西川別是一乾坤”,鼓動成都知州割據(jù)一方,與宋朝分庭抗禮。嚇得成都知府趕快把舉子捆綁至京,上章請求宋仁宗治罪。宋仁宗卻哈哈一笑說:“此老秀才急于仕宦而為之,不足治也。可授以司戶參軍,處于遠小郡。”寫反詩的不但沒受到懲罰,反而在皇帝那謀得了官職,可見宋仁宗的仁慈與寬容。宋人筆記中所謂:“仁宗圣性仁恕,尤惡深文(周納)。”倒也不是妄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