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獅子-中國新傳說
在沒有外人的時候,我的妻子娟子總是柔柔地叫我一聲“公獅子”。可我既沒有濃密的鬃毛,也沒有尖牙利爪,娟子咋送我這樣一個昵稱呢?這還得從頭說起。
40歲那年,我下崗了,娟子也早已失業(yè)在家。我想,我得干點啥養(yǎng)家糊口啊!那時,周圍很多年輕人身上都有文身,一打聽,文條大龍就頂上我在原單位干一個月的工資。我當(dāng)時就下定了決心:干!
可娟子死活不同意:“你快拉倒吧!那些文身的,不是地痞流氓就是潑皮無賴,你想從他們身上掙錢,那就等于從虎嘴里掏食!”
可我偏不信,就想開一家文身店。我找個理由哄騙娟子回了娘家,她前腳剛走,我后腳就跑到市里一家大型美容院學(xué)文身去了。
娟子回來后,把我狠狠罵了一通。我不厭其煩地給她洗腦,最后娟子嘆了口氣,總算答應(yīng)了,但她叮囑我,敢來文身的都是“爺”,得學(xué)著裝“孫子”。我一想,確實有些道理,當(dāng)即就給自己的店想了個低調(diào)的名字:忍者文身。娟子聽了也滿意,并表示要來給我當(dāng)助手,監(jiān)督我學(xué)習(xí)忍耐。
我一直堅信,酒香不怕巷子深,活兒好才是硬道理。果不其然,因為我是根據(jù)顧客的高矮胖瘦量身設(shè)計文身的,每幅圖都是親筆畫到他們身上,線條流暢,畫面也有動感和立體感,所以不到兩年,我的店便在縣里的文身界火了起來,我的名氣也越來越大。
看到這里,你是不是以為我這生意做得順風(fēng)順?biāo)。科鋵嵅蝗唬?dāng)時,我們當(dāng)?shù)馗椅纳淼亩际腔焐鐣模麄儾坏隹诔?ldquo;臟”,還都以進(jìn)過看守所或監(jiān)獄為榮。所以遇上什么事,我們夫妻一般都只是忍著。慢慢地,我也習(xí)慣了忍耐,還將“忍”字文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然而,我忍了近十年,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打了我有生以來最大的一場架——你死我活的那種。
那一年,我已經(jīng)48歲了,對手卻只有32歲,而且長得膀大腰圓。他叫愣柱兒,是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亂晃的小混混,平常就喜歡裝大爺,有事沒事就來我店里吹牛。
愣柱兒很早之前就文了一身妖魔鬼怪,當(dāng)時覺得很牛,后來跟別人的文身一比,才發(fā)現(xiàn)都是垃圾。他想讓我?guī)退薷模稚岵坏没ㄥX,就在我們夫妻面前耍威風(fēng),好讓我們怕他,盡量少向他收費甚至不收費。我本來想等天氣涼快了文身的少了,再幫他修,可愣柱兒就想在天熱的時候文,好光著膀子在大街上裝大尾巴狼。
那天上午,我正在給一位外地顧客文過肩龍,愣柱兒又給我打來電話,問我下午有沒有空幫他修文身,我告訴他手上的活兒離結(jié)束還早呢,他嘟囔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我也放下手機,繼續(xù)干活。
到了下午兩三點鐘,那位文龍的顧客疼痛難忍,就說改天再文。我趕緊放下文身機,正好也歇口氣。顧客走后,娟子買來兩碗面,說:“從早上忙到現(xiàn)在,也累得夠嗆,下午就別文了,咱們回家吧!你先吃著,我再去買點東西。”我是真餓了,也沒顧上收拾那攤文身家什,就吃了起來。
等我吃完面,娟子也回來了。我忙把屁股底下的塑料板凳讓給她,說:“你快吃吧,都涼了。”
娟子剛要吃,愣柱兒一挑門簾進(jìn)來了:“今天哪兒有人啊?你在電話里胡說八道!”
我本來就有些煩他,聽他這么說話,就板著臉沒吭聲。娟子為了緩和氣氛,笑呵呵地說:“兄弟白長了一雙大眼睛,看不見文身的家什還擺在這兒嗎?”
這本來是句玩笑話,沒想到愣柱兒拎著兩只大拳頭,像斗架的公雞似的沖到娟子面前:“你跟誰說話呢?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娟子嚇傻了。我心中有火苗躥了一下,但想到自己是“忍者”,就把火氣壓了壓,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何必跟老娘們一般見識!”
娟子也站起來,誠懇地說:“兄弟誤會了,快坐下消消氣。”
可這小子反倒更來勁了,甚至威脅道:“我弄死你就像碾死只臭蟲,你信不信?”
看著娟子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再也忍不住了,“騰”地站起身來,像獅子一樣怒吼道:“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愣柱兒萬沒料到我敢向他叫板,怔了一下才轉(zhuǎn)過身來,然后二話沒說,沖過來照我前胸就打了兩拳。此時,我已憤怒到了極點,將所有力氣都聚集到兩只拳頭上,照準(zhǔn)他的臉“啪啪”就是兩個“通天炮”,只見他二百多斤的大塊頭竟像個麻袋包似的翻倒在身后的床上。不待他坐起身來,我一個虎跳壓到了他身上,然后雙手掐住他的脖子。愣柱兒也沒閑著,騰出手來也掐住我的脖子,我倆都使出吃奶的勁,恨不能使對方一下子斷氣。
娟子嚇壞了,哭著拽我胳膊:“活祖宗啊!你快撒手,要出人命了……”我這才冷靜了一些,手也軟了下來。愣柱兒卻趁機翻過身來,將我摁在下面掄拳便打。
娟子不敢拽他,慌忙掏出手機要報警,愣柱兒發(fā)現(xiàn)了,一把搶過娟子的手機,耍賴道:“報警也得我報,是你們兩口子把我打了!”
愣柱兒拿著娟子的手機撥打了“110”,說在忍者文身店被打了——我們夫妻打的他,然后又分別給他家里人打電話。娟子怕我吃虧,就上前對他說:“你已經(jīng)報警了,把手機還給我吧。”
“滾一邊去吧!”愣柱兒一抬胳膊,就將娟子撥拉出去老遠(yuǎn)。
我“嗷”一嗓子沖過去,劈手就把手機奪了過來,并走到娟子面前遞到她手里。不料娟子突然驚叫一聲,我情知不妙,但等轉(zhuǎn)過身時已經(jīng)晚了,愣柱兒拿起那只塑料板凳惡狠狠地向我頭頂砸來。我急忙將頭一低,躬身把整個后背讓給了他,只聽“咔嚓”一聲,塑料板凳碎了一地。我眼睛都紅了,抬腿照著他的肚子狠踹一腳。愣柱兒站立不穩(wěn),直往后退,我追過去又補了一腳,他這才倒在地上。我就勢將他摁住,用左胳膊壓住他的脖子,右拳照著他的禿腦袋一頓猛砸。
這次,娟子再也拉不開我了,因為我已經(jīng)瘋了!她只好跑出去請救兵。我也不知打了多久,見愣柱兒毫無還手之力了,才罷手。再一細(xì)看,這小子齜牙咧嘴、鼻青臉腫,整張臉已像個爛豬頭一樣了。
警察終于來了,正在了解情況時,愣柱兒的家人也來了。愣柱兒躺在地上說腦袋疼,他家人就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愣柱兒臨走時指著我說:“你等著,這事不算完!”他家人也咋呼著說早晚打折我的腿。娟子聽了非常害怕,一個勁兒地向警察哭訴。我當(dāng)時卻暗暗橫下一條心:事已至此,只有豁出自己這一百多斤了!
在派出所做完筆錄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已腫得像個青色饅頭。娟子陪我去了醫(yī)院,幸好骨頭沒事,后背也只是破了點皮。大夫給開了些藥,我們就回家了。
當(dāng)晚躺在床上,娟子撫摸著我受傷的右手,邊掉眼淚邊數(shù)落:“我不是說了嗎?遇事要忍,你偏不聽!都多大歲數(shù)了,還逞強!”
我不服氣地說:“像愣柱兒這種人,欺軟怕硬。我再忍下去,他敢騎在咱脖頸子上拉屎!”
娟子說:“他犯罪有國法管著,可你今天要是把他打壞了,就得去坐牢;反過來,他要把你打壞了,咱家這日子可咋過呀!”
我一想,真有些后怕,嘴上卻說:“眼看著自己的女人受人欺負(fù)卻忍氣吞聲,還算個男人嗎?”
娟子白了我一眼,說:“真正的男人在關(guān)鍵時刻是要勇于擔(dān)當(dāng),而不是逞匹夫之勇!”
我一挺胸脯說:“我也行啊!要是有乘坐‘泰坦尼克’號的機會,我也會把生存的希望讓給自己心愛的女人,男人嘛!”
娟子在我胸口輕輕捶了一拳,又說:“論年齡、論體格你都比他差了不少,你就不怕打不過他?”
“我當(dāng)時根本就沒考慮這些,只知道《動物世界》里的公獅子平日雖然又饞又懶,但要是有外敵入侵,尤其是騷擾自己的母獅子時,它一定會挺身而出,予以猛烈痛擊。”
娟子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呢喃道:“你真是我的公獅子……”
好了,故事講完了,不許外傳哦!為啥?因為愣柱兒從那以后就改邪歸正了,娟子囑咐我以前的事情別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