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燈花-中篇故事
楔子
1937年7月30日,日軍沿大沽口北上,占領天津衛。1938年1月17日,潘粵桂在日軍軍部的扶持下,就任“偽天津特別市”的市長。潘粵桂素知這天津碼頭,江湖水深。就任不久,就派人攜重金籠絡津門的三大行──腳行、鏢行、賊行。
腳行的當家杜叔農南下,無跡可尋;鏢行的當家陳五爺號令京津鏢行全部停業,撕了潘粵桂的帖子,打了潘粵桂的差人,閉門不見;賊行雖然群雄無首,卻出了個許燈黑,接了潘粵桂的帖子,并和潘粵桂達成了一樁買賣……
陳五爺左手大拇指上有一枚精雕的綠玉扳指,價值連城,乃是天津城里第一號的寶貝,名曰九龍奪魁!陳五爺早年在袁世凱身旁做護衛,曾在小站兵場幫袁世凱擋了刺客一槍,袁世凱感嘆陳五爺忠義,將手上的扳指贈給了他,以作撫慰。而后,五爺離開了軍營,掌管鏢行,這九龍奪魁的扳指,便成了號令鏢行的不二信物。
陳五爺打了潘粵桂的臉面,黑白兩道無人不知,故而,許燈黑傳書天津城,擺出了條件──若是自己在十二個時辰內能盜走陳五爺的九龍奪魁扳指送到潘粵桂手里,潘粵桂便相助許燈黑一統賊行,坐上南北賊王的頭把交椅!
次日深夜,許燈黑夜探陳府,傷陳五爺,盜扳指!
1938年7月20日,大雨滂沱!
許燈黑捧著裝有九龍奪魁的黑木匣子走進了潘粵桂的辦公樓。
許燈黑打開匣子,將里面裝著的綠玉扳指給潘粵桂過目。
潘粵桂歡喜不已,剛一近身,匣子底下藏有的炸彈瞬間激發!
半邊小樓,化為焦土!
潘粵桂、許燈黑……亡!
1。探花張
三天前,天津城南,探花張正坐在惜春樓的雅間里,隔著一扇屏風搖頭晃腦。
探花張是津郊的盜賊,本名喚作張喜。師承雖不詳,手藝卻高妙,最擅長的,便是“跑燈花”!
所謂“跑燈花”,便是于黃昏時分開鎖行竊,別看僅是個時間的差異,手藝高低卻差得遠了去了。
有經驗的老賊都知道,黃昏時分,影子最長,最容易被人看破行藏;夕陽已下,明月未升,光線最是晦暗!這就要求盜賊的身法要快、眼神要準、開鎖要穩、五感要靈、脫身要滑!張喜作為“跑燈花”的個中好手,一來二去,得了一個“探花”的諢號,久而久之,江湖里的人漸漸忘了他的本名,而呼他為“探花張”!
探花張好聽大鼓戲,和惜春樓的雁兒姐是老相識。不過每回來聽戲,探花張都躲在一面屏風后頭,只出聲,不露臉。
這日,他聽完戲,正要走,雁兒姐依依不舍地問他何時再來。探花張心神一陣蕩漾,便道自己要去日本商會偷一樣寶貝,名曰白玉鞍。乃是康熙爺御用的物件兒,也好打壓打壓許燈黑,爭爭那賊王的名號。
與此同時,陳五爺府上,燈火通明。威武昂揚的陳五爺負手而立,單手搓動著手里的綠玉扳指,向身后的一眾武師沉聲說道:“好個許燈黑,一門心思地想做潘粵桂那漢奸的走狗!如今京津淪陷于日寇,北方的江湖都盯著咱們呢!若是被這姓許的盜走了扳指,豈不被天下同道恥笑?今晚,我就在這兒等他,看他怎么盜走我的扳指?”
月上中天,冷風嗚咽。
許燈黑搓了搓凍得有些發硬的手指,從房檐頂上一躍而下,落地一翻,鉆到了院子里的一處假山后頭,不多時便換上一身筆挺考究的襯衫,將頭上的禮帽拉低,外衣搭在左臂,右手攥著懷表,一路小跑地向花廳方向而去。
適才許燈黑在屋檐上奔走,將陳五爺府上的情形摸了個大概。
今晚,陳五爺府上來了許多江湖人士,有的是來瞧熱鬧的,有的是來助拳的。人多手雜,陳五爺唯恐生亂,便統一將這些人安排在了花廳看茶,自己獨身一人,由25個內家拳的高手守著,坐鎮于內堂!
許燈黑三轉兩轉輕車熟路地繞到了花廳邊上,正遇到一個光頭虬髯的漢子從花廳內出來,當下咳了咳嗓子,一臉急切地走上前去,忙聲說道:“這不是漕幫的寧堂主嗎?小弟有重要情況要告知五爺,咱們兄弟改日再聚!”話音未落,許燈黑一臉急迫地向花廳走去,腳底下一亂,險些絆倒在臺階上,多虧那虬髯漢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許燈黑順手拿走了他的牌子。
許燈黑點頭道了聲謝,三步并作兩步地向花廳門房跑去,虬髯漢子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走出了陳府。門房外,護院的武師攔住了許燈黑:“你是誰啊?”
許燈黑咧嘴一笑,張口說道:“我是漕幫寧堂主的司機,適才我家老爺來花廳看茶,把隨身的一串念珠落在了屋內,命我來取!”
“你說自己是寧堂主的司機,有何為證?”護院的武師冷聲喝道。許燈黑微微一笑,從懷里摸出了一面黃銅的小牌子,上面陽刻了一個隸書──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