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之岸

這是去年１１月的文字，之所以把它打出來，是因為當時那個脆弱的女子已經很堅強了，像瓶姐姐說的我們是驕傲的女神，像女子自留地里所有的女子說的，我們要堅強，我們的快樂最重要。謹以此文送給過去，送給女子自留地的姐妹，媛媛從此要做一個明媚若花的女子。

｛一｝

2004年夏至2005冬――杭州

當整個杭州城里滿滿充塞著莘莘學子離別的氣息的時候，當他和我都不同程度地為離別的氣氛而傷感的時候，我迷上了那個叫幾米的臺灣男人的圖畫與文字。

我在書店的樓梯旁坐了整個上午，看完了他除《【第1句】：【第2句】：3木頭人》之外所有的書。

合上那本《向左走?向右走》之后，我有十幾分鐘回不過神。太久沒有的感覺了。模模糊糊恍恍惚惚看透了結局，他和她的結局，他和我的結局。

只是那個時候并不知道自己最終還是離開。我以為會一直那樣下去，在不現實的另一個世界里愛下去，直到自己沒了力氣我們之間有了分歧或者斷了他的消息。

他的方向是既定了的，他為中國美術學院奮斗了挺長一段時間了。向右走，他的選擇，他的習慣，他的方式。

而我卻是一直是沒有方向的，隨遇而安慣了，竟不知自己應該爭取什么，于是也不知道自己會面對什么。

張愛玲說，遇上了他，心就會低下去，像開在塵埃里的花。那樣特別的女子都只不過是一朵開在塵埃里的花，何況又只是蕓蕓眾生中的我，我當時的夢想，一個17歲女孩的夢想，不過是因為愛著他而為他等待，想與他廝守？我努力著四處張望，沒想到竟進入了向左的那個方向。

然而，既然走了，就不必回頭了。留戀是可以的，傷感也無妨，掉頭，卻沒有必要了。2005年的3月3號，去火車站送他回家，濃重的鼻息裹在大衣里，半年來的生命里因為有他而不覺寂寞。

十六歲的流浪，背著激情和青春的行囊。

我第一次離開溫暖的家，從炎熱的夏天一直到看到這個杭州城的最后一場雪。

到杭州的第一天，我便認識了他。那時的他帶藍色無框眼鏡，氣質出眾，或許正是那時我開始怦然心動。后來他成為我2005年那個冬天的愛人。我們用盡一個冬天蜷曲在一起，相互取暖。我們的床單很干凈，有著和夏天青草一樣的香氣。我們的愛情很干凈，有著和這座杭州城一樣的純凈。我們一起跨越這座城市，十指緊扣，我們約定未來。

他頭發和皮膚的氣味，那種干凈和清新，很多男人都沒有。過馬路的時候，會小心地牽住我的手。喜歡用手指輕輕地撫摸我的臉頰，輕輕的，愛憐的。會把我一下子抱起來。我們打鬧著去動物園看表演，手牽手去延安路逛街，以及充滿激情的南山路酒吧。他陪我參加每一場專業考試，然后一起去看午夜電影。那時的生活是最最甜美的。他會在每一次專業考試前拍拍我的頭，說：一定記住我給你說的要點，傻丫頭好好考試。會在考中國美術學院前一晚幫我削好鉛筆，調好顏料說我真的希望我們都能考上中國美術學院，因為那是我們都向往的，好好畫。他說他會永遠照顧好我，我們留戀杭州，這個我們一起習畫的城市，這個有西湖，有清河坊，有我們許許多多美麗回憶的城市，約定以后要安居于此。我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清晰而渾重。這和我17年來聽到的心跳都不一樣，我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心跳那么有力，我覺得我在活著，和我愛的人在一起抗爭這世界，獲取自由。

他是我的王子，他沒有弓箭，也沒有盔甲，他只是呼吸我吐出的云朵，愛上故作驕傲的我。在我慌張的時候緊緊地抓住我的手。

我以為我們注定是要在一起了。

這讓我耿耿于懷的誓言，就這么深陷入我17歲的時光，樂此不疲……

我不喜歡冬天。因為它太冷了。因為我只要呼吸就會吐出云朵。因為陽光照射在身上都不會覺得溫暖。因為要畫畫，我的手指會凍傷。十指連心啊！但是有了他的冬天還是很溫暖的。不喜歡2月14日，因為那天他生氣了……于是格外盼望繁花什錦的夏天，畢竟，葡萄架下的愛情是溫暖的。

可是冬天剛剛過去，春天剛剛來，還來不及迎接夏天，他就要離開我了。

為了前途而奔波的孩子終究是會放下最最純真的愛情的吧？

我沒有任何挽留，因為他必須回家了，我也一樣，多少藝術生的命運都是如此，我天真地以為這場愛情由曖昧衍生，撐不住多少時日，終究是要結束在杭州的。

而且，在這條路上，我看到一線光，那是我的心17年來第一次有聲響。它看到左邊的方向，我夢里的島嶼和沙漠，他鄉的寂靜與安詳。

唯一的遺憾只是，我親愛的仙人掌，那個對我說：“你是我近旁的一滴露水，盡管被蒸發到云端，但天亮終究會回到我身邊”的可愛的仙人掌，我終于，背離了你的方向。

我們不知道各自的生命中會有怎樣的際遇，我不敢承諾自己始終會回到他身邊，盡管曾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看著他，遙望著他，想把他牢牢刻在心底，不想離開他，放任自己對自己的無能為力。

They’re both convinced that a sudden passion joined them.

Such certainty is beautiful, but uncertainty is more beautiful still.

(摘自 “Love at First Sight”)

So,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祝福你。僅此而已。

夜深了，該走了，蚊子。祝你晚安。

他已在火車上，打來電話，問，你哭了么？我堅定地說：“沒有，再見吧！”

他很失望地說：“我舍不得你。”電話因信號差被掛斷。

我仍然在深夜的街上孤獨地走著，不知目的地在何方。一直愛在風中獨步，我只想這么走，走向風的深處，黑暗之中，走到那無盡的深處，躲藏。我想躲藏到沒有風的地方。我不是在躲閃別人，而是躲閃自己，躲閃自己的思緒；或者，我想讓思緒在黑暗中迷路，迷路后永遠在那個沉沉的世界里尋覓，永遠蒼涼地走下去……我感受著生命的逃跑，不敢回望舊年里那個我愛和愛我的故事。

憂愁如水，夢中的花環在無聲中濺落，那些點點滴滴的過往，清晰如昨，握在手中的愛，仿佛越來越遠越來越深，越來越難以探索。

在這一個簡單的夜晚重溫那些感動，以及每一次失之交臂的遺憾，思念的甘露是如此的清冽，悸動的心，依然無法平靜。其實一直喜歡躲著，雖然寂寞，但不愿被逼迫。

在昏黃的路燈下停下腳步，燈光照在沉沉的地上，我發現燈光下自己變短的投影，才發現自己極其的渺小。除了否定自己，我想不出還有什么方式能讓自己感到輕松。我覺得我多年來自以為是的孤獨竟然如此不堪一擊，一陣風輕易地就把我撕碎了，我在被撕碎的最后一刻輕輕地嘆息，我終于依戀到了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