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全詩意思,原文翻譯,賞析
【詩句】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
【出處】唐·王灣《次北固山下》。
【意思翻譯】我的家書應該寄向那里?北去的歸雁呵,請給我捎回洛陽那邊!
【全詩】
《次北固山下》
.[唐].王灣.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
【鑒賞提示】
這是大年初一仍行旅在外的 游子寫的懷鄉詩。大意是說,行舟 停泊在青山腳下,前望仍是茫茫的 水程。由于漲潮,江面顯得更加開 闊; 風向正好,帆篷被吹得鼓脹脹 的。黑夜過去了,朝陽又從海上升 起,不覺已開始新的一年。可憐我 依舊飄泊在外,只得托飛雁將家書 傳遞到家鄉洛陽。其中二、三兩聯 常被人單獨征引,傳為名句。
一首傳唱不絕的好詩,往往既有完美的藝術整體,又有出色的警言妙語。王灣此詩整體高華而頷、頸兩聯不僅對仗工整,寫景入神,而且自然無跡地表現了某種人生境界與生活哲理,使讀者獲得深層次的審美感悟。
【賞析】
王灣的這首五律,最早見于唐人芮挺章編選的《國秀集》。唐人殷璠選入《河岳英靈集》時題為《江南意》,但有不少異文:“南國多新意,東行伺早天,潮平兩岸失,風正數帆懸。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從來觀氣象,惟向此中偏。”不管異文多少,“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一聯都是相同的。
這首詩寫王灣客行至鎮江北固山下時,看到潮平江闊、風正帆懸的景象,觸發了對家鄉洛陽的情思,充滿了畫意詩情。尤以“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一聯享有盛譽,膾炙人口。
殷璠說:“‘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詩人已來少有此句。張燕公(張說)手題政事堂,每示能文,令為楷式。”(《河岳英靈集》)明代胡應麟在《詩藪》內編中,把這兩句作為盛唐氣象的代表,和中唐、晚唐的詩作了比較,指出不同時代孕育不同氣象的詩歌,并稱此聯“形容景物,妙絕千古”。其實,這一聯之高妙,還不只是在“形容景物”上,而在于巧述時令變化,給人以哲理性的暗示。“海日生殘夜”,乃海日生于殘夜,意謂殘夜之時就孕育了海上噴薄而出的太陽。日和夜是相對立、相排斥的。如今說日孕之于夜中,符合事物發展的辯證規律。“江春入舊年”,寒冬將盡的時候,春天就來了。有人以為這一年的立春在臘月,在舊年里就已經立春了。這說法固然也可成立,但理解為江南春早,在舊年未盡時就已暖氣潛動、草木萌發更有實感,且使人如見春色,如感春意。冬盡春來,這是自然順序,如今春“入”冬而至,既主動,又急切,使人感到生命急速的律動,要擺脫一切束縛,沖決種種阻力,早臨人間。“海日”句寫一天之始,“江春”句寫一年之初。這兩句既可分別表達一種意念,又可復合為寫景:春晨;寫意:新事物來自舊事物。新陳代謝,新的取代了陳的地位,但新是從陳中出的,是事物內部矛盾斗爭導致的轉化,新并非憑空而來,無緣而至。
“海日生殘夜”和“江春入舊年”,深究其義,實為一致。可是都不同于“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作具體描寫,而以抽繹事理的方式表述,使形象鍍上理性的光澤。加之這兩句又盡變化之能事,“海日”是具象,“江春”則抽象。“殘夜”,明言天將曉;“舊年”則籠統稱之。言“海日”說從殘夜中“生”,述“江春”稱向舊年中“入”。“生”和“入”方向相反,給人的感受判然不同。如果寫成“海日進殘夜,江春入舊年”或“海日生殘夜,江春出舊年”,則對句流為“合掌”,且動意大減,生氣頓失。“生”,有孕育的深意;“入”,有闖進的動感,相對成文,映照生趣,使之無愧于千古名句。
王灣現存詩僅十首,尤以此首擅名。此首中頷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寫景聞名,“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則更以理趣動人,使人從時間的流逝中,看到新生事物總是不可抗拒地出現,從而高扯起生活的風帆,駛向廣闊的生活的海洋。
【賞析】
這首詩有 “歸鄉行” 和 “離鄉行”二說,均可通; 細玩 “江春入舊年” 句意,似以前說為勝。
詩人泊船于北固山下,從船艙固定的觀察點向外張望,只見客路縈繞青山,又伸向遠方,行舟疾駛江面,仿佛跑到了綠水前面。前句是靜態的描寫,為遠望所得,蜿蜒的驛路不禁撩起鄉思;后句是動態的刻畫,為近觀所見,他人的行舟自會惹動離愁。這幅聯語使用工麗的對句,寫得動靜相生,映帶成趣,景中含情,情景交融。再結合題面,可知首句中的“青山”當指北固山,次句中的“綠水”則指長江,這就坐實了泊船于北固山下的特定位置,而“青山”、“綠水”的鮮明色彩又似不經意地點染了江南的秀色,“一身而二任”,開篇起得可謂平穩而得勢。
頷聯狀摹長江景色:“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詩人今番從吳、楚還鄉是走水路,由長江北上邗溝,再經通濟渠,直抵洛陽。因而寫江景是題意所須。這兩句妙在能繪出江行之人眼中的典型之景,道出江行之人視野開闊的共同感受。特別是下句,一個“正”字和一個“懸”字用得極好,表明了船是順風行駛,正好借助風力。如風力過小,不好說 “正”; 風力過大,也難以說“正”。只有風力恰到好處,才得以一帆高 “懸”。清代學者王夫之曾經盛贊這句詩能“以小景傳大景之神”(《薑齋詩話》卷上),是極有見地的品鑒。如果是武陵漁人泛舟于惠風和暢的桃花溪中,或是西江商旅買舸行經驚濤駭浪的三峽險灘,又怎會出現這“風正一帆懸”的江行特有的景觀呢?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海日誕生于黑夜已殘之時,江春來到寒冬未盡之日。一個“生”字和一個“入”字,賦予了無生命的 “海日”和“江春” 以感情和性靈,這些最美好的事物仿佛特意提前趕到人世,殷勤地為人們獻出光明和春意,給人們帶來歡樂和幸福。“江春入舊年”句,除了表明長江景物在行將消逝的殘冬中已呈現出融融春意,還告訴我們,這一年的立春是在舊歷年底。第三聯具有郁勃奮發之氣,給人一種生生不已的感受,寫得最為警策,也最為活脫。無怪乎明代胡應麟把這幅聯語視作盛唐詩歌的代表,清代沈德潛稱它 “一經錘煉,便成警絕”,紀昀也說這“全是錘煉工夫”。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詩人滯留吳地,滿懷客居之感和思鄉之情,于是產生一個念頭:托付北飛的鴻雁,請它們將一封家信帶到故鄉洛陽,就說不久(或許是春節前夕)即可與家人團聚。這一聯用抒情的詠嘆筆調作結,截住前面的景語,最為和諧得體。
全詩意境明朗開闊,格調剛健清新,寫景具有鮮明特征,抒情道出特定感受,已經完全擺脫了齊梁纖弱柔靡詩風的影響,是首傳誦人口的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