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風(fēng)景的人-文苑
給我風(fēng)景的人
落雪了。我穿上自立為我織的紅毛衣,覺得好暖。
幾年前,自立去了南國。打電話告訴我說:真逗哇————這里的知了“口音”都跟咱家的不一樣,居然拿粵語來叫呢!我在電話這邊笑翻了,她卻全然不顧,竟慢條斯理地對我學(xué)起了那里知了可笑的叫聲。我笑得一塌糊涂。我家先生揶揄我說:喂,別笑死。
自立是我的契友。一個能帶給人歡樂的女子。那時,我到她住的建國路去找她,常喜歡在路上買兩塊烤白薯。見到她時,隆重地遞一塊過去。她吃得很投入,連皮上少許的肉都要細(xì)細(xì)地啃掉。看著她吃,我便覺得自己手中的白薯沒了味道,以至要懷疑自己是否傻傻地把甜的那塊給了她。終于忍不住了,我提議把剩下的半塊白薯換過來吃。她便與我換了。咬一口她的那塊白薯,心中陡然明了————饞人的不是她那塊白薯,而是她可愛的吃相。
她真心地愛著生活。她說,她在張家口讀高中的時候,突發(fā)奇想,號召同學(xué)們騎自行車到北京去游十三陵。大家熱烈響應(yīng)。可是,到了出發(fā)那天,她悲哀地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男生如約來到了集合地點(diǎn)。她便和那個男生一起上路了。那男生一路十分依賴她,拖得她疲憊不堪。她要看看落日的余暉,那男生卻戰(zhàn)戰(zhàn)兢兢央求她說:咱快點(diǎn)騎吧,天就要黑了呀。她只好嘆著氣帶著他往前趕。返程的時候,那男生冷不丁說:以后咱倆好吧,行嗎?她聽了嚇得“嗷”地叫了一聲,瘋瘋地騎到了那男生的大前邊。
和自立在一起,我常常忘了現(xiàn)實(shí)中的種種憂煩。我們一起攀登風(fēng)山,在山頂,她忘情地背誦起《岳陽樓記》,惹得游人紛紛側(cè)目。我則欣賞地注視著她,意在告訴游人:我朋友就這么有雅趣———咋樣?
秋日里,自立約我去采野菊。在大城山,我們簡直掉到了“野菊陣”里。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菊呀!我的懷里眼看就滿了。看看自立,卻剛剛采了一小束。我說:你別老在一個地方采呀,你也挪挪窩。自立笑著說:采那么多做什么?告訴你,我有意在花中多呆會兒,連衣服都香了呢!我臉上發(fā)起燒來。我想,我采得固然多,但在手忙腳亂的時刻,我哪里還顧得上多與花相偎依,容得花熏香衣與心呢?
自立說走就走了。走時,我為她下廚燒菜。我們都喝了不少的酒。我是笑著送她上路的,她也笑著向我揮別。后來,我回到家,撲在床上就哭了。先生嘆口氣說:哭了好,省得憋出病來。
落雪了。如果自立還在建國路上住,她一定會喚我去拍雪景的。她依然會以滿心的愛把一處平常的景色闡釋出濃濃的詩意。在她亮亮的眸子里,我讀到了那么多美麗的風(fēng)景。此刻,輕輕撫弄著她一針針為我織的紅毛衣,想象著她的微笑,她的眼神,我似乎聽見她在我耳畔幽幽地說:抬眼往外看,觸目皆是好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