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堅信我是天才-成長
我從小就被視為早熟的、古怪的少女。當我快速而馬虎地結束認字過程之后,我就開始寫作了。現在出道已經快九年,寫了幾本書,創造了一些人物,制定了一些目標,被一些人所知道。
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每次睡覺的時候,會怕別人把我當作死人埋了,就在自己額頭上貼張紙條:“她看起來死了,其實她只是睡著了。”更會為一些不存在的事情恐慌不已,例如:如果我不會寫作,我會怎樣?除了寫作,我剩余的本領就是攢錢和省錢,我攢了一書包的零錢,大概有十塊錢耶;除了寫作,我沒有任何謀生手段,我沒有多長一只眼睛,也不會吞火球,連騎自行車都不會,每次一上車就大呼小叫,然后極其敏捷地跳下車。除了寫作,我就沒有引人注目的地方了,我常年穿著男人顏色的衣服,走起路來像個老太太,即使被打扮了,也沒有“姿容瑰逸絕色傾城”的蛛絲馬跡。
但是,還好,我會寫作,我最近在寫一些專欄。專欄是什么呢?有一種廁紙,上面寫著一些名人名言,上廁所的時候,可以長點智慧。這東西有點像專欄。我研究了中國的歷史——號稱“悠久”其實短暫的幾千年歷史。如果歷史是只正在渡河的大海龜,那么它背上馱的就只是一些有權有勢的人,其中還夾雜了一些被有權勢者喜歡的聰明人。只有這兩種人才能浮出水面,其他的人就掉到河里自生自滅啦。
我所干的事情,就是打撈掉落在河里的生還者,把他們拽到岸上,救活晾干,試著還原他們的本來面貌。在其中,我發現了一些智慧又有趣的人呢!比如戰國時候的列子,他憑著動物尸體就能解釋進化論,根本不理會徒弟的一臉茫然。莊子的朋友惠子更偉大,他說過“南方無窮而有窮”,意思是到達南極點后,再向前就不是南方了。他還說“物方生方死”,意思是物體形成的時刻,也就是它解體的時刻。他跟對手莊子辯論的時候,經常興奮地滔滔不絕,莊子就說:“不啦不啦,對方辯友,說而不休,多而無益,煩死我了。”
真可惜啊,這些人全部不存在了。人都會死的,只有智慧是生生不息的,它沿著一條微微顫動、肉眼看不到的線傳給斗膽握住這條線的人。我有兩個最終極的愿望,這兩個愿望達到了,我就不再做夢了。一個夢想是有個人對我說:“你坐著不要動,我去給你弄吃的。”另外一個夢想就是:我能建立一個深似大海的體系,提出一個深似大洋的、讓幾萬年后的人爭論不休的問題。而我本人,就是傳說中的天才。
有一種說法:“一萬個人里邊,只有一個天才。剩下的人,要想引起別人注意,就只有靠吆喝,靠搶錢,靠諂媚,靠脫衣服,靠裝病態,靠扔炸彈,靠扣大糞……”我一直堅信自己是個少年天才。我在十二歲的時候就發現:很多理論家和哲學家,平生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在做字眼的爭吵。我在十三歲的時候,就看穿了很多人的“臨終之眼”——他們總是在就要死的那一瞬間,才開了點悟,剛想到一點普通的人生感慨,就死翹了。這些例子也許不能成為“我是一個天才”的證據,但是我不容許自己懷疑自己的天才。因為只有確立我的天才,我才能滿臉安詳和傲慢,拒絕叫賣,拒絕裝病,拒絕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