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未曾和我好好告別-世間感動
堂妹常說,她的人生就像一個茶幾,上面擺滿各種“杯具”。
有童年時的,有念高中時的,也有到新澤西時的。
琳瑯滿目。
堂妹的童年特別不自由。
父親是律師,應酬多,往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她自小就被母親教育,要聽話、要爭氣、要努力讀書,將來才能和這些人一般有出息。
母親的姐妹都嫁得極好,移民到了美國。過得不如她們好,母親也不甘心,每天待在房里嘰里咕嚕念各種英語咒語,對堂妹也有極高的要求。
高中要讀最好的學校,大學必須考清華,讀研去美國。堂妹的人生軌跡大概就是這樣。
如果不是那個愛笑的少年出現在她的世界。
中考時,堂妹壓力太大,出考場時突然暈倒。少年和她同一考場,抱起她就往醫務室跑。后來算是緣分,兩人分到一個班,都是學霸級的人物,在探討題目的一來一回里約好一起上清華。
記得有次我去堂妹學校,中午時分,他趴在課桌上淺眠,她單手撐著望著他,梨渦淺笑。
我問堂妹:你開心嗎?
我想起童年時偷偷積攢零花錢,央求我陪她去游樂場玩的堂妹,常常玩不過五分鐘就被母親喊回家做功課。堂妹性格乖巧,也不吵鬧。只一次,她問我:姐,為什么我考第一,卻不開心?
現在的她點點頭,用樹枝在沙地上寫——西洲曲并蒂蓮,不分離。
后來,兩個學霸如約考入清華。可剛上大二,美國簽證就下來了。
我從沒想過堂妹會和家里人抗爭,她拒不出國的堅決出乎我的意料。但最終,她還是敗給了母親那一聲沉重的“我求你”,孝順瓦解了她所有的堅持。
好在少年不負她。他說,會努力去美國和她一起讀研。
她害羞地應承。
到了美國,母親一如既往地嚴格,堂妹在那兒也還是小學霸。
兩年后,堂妹已私下為少年找好學校,只差和父母匯報。然而,當全家開著車聊著家常,堂妹正思考該從哪個話題切入時,母親的頭突然輕輕一偏,再也沒睜開眼。突發性腦出血,沒有一點征兆。
追悼會結束后,我陪堂妹去烏鎮散心。她說美國警察真Nice,在她們車前開道護送她們去醫院;她說到醫院后睜著眼守了兩晚還是喚不醒她。
她說,其實我也偷偷埋怨過,為什么她總要自作主張安排我的人生,甚至希望有魔法可以令她消失,可她真不見了,我卻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她。
她連再見都來不及和我說。
我的手穿過被子,緊緊牽住她的手,試圖給她一點力量。我們都沒有再說話,月色透過窗簾隱約斑駁在房間里,眼淚爬滿我們的臉。還好,醒來時,天亮了。
母親離開后,堂妹并沒有奔向她期盼已久的自由。相反,她拉上少年一塊,越發用力朝前奔跑。
我怕她是受了刺激,她卻一副小老人的姿態,對我說:想來若不是有她催促,我的人生也不至于這般繁花似錦,多少人羨慕我能出國深造啊!其實多一些理解,試著走走他們安排的路,也沒那么糟糕。
堂妹現在如愿考入全球排名前一百的學府,和少年生活在新澤西,她的生活越來越豐盈。
唯獨遺憾未曾和母親好好告別,連一句我愛你都來不及說。
有生之年,誰都不知道哪一瞬間會是永別。你在長大,她在變老。趁她還在,好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