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我們把青春互相饋贈-成長視窗
初夏,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一地的回憶。四年前,走在這條環校道上,樹木才栽下不久,如今再次走過,早已蔚然成陰,而你,卻即將離去。四年光陰,彈指一揮。如果人生是一場旅行。那你們就是這一站最美的風景。如果再有這么好的時光,該多么美好,可是,即便是再有這么美的時光,我們也不會再次擁有如此美好的年華。人生最美好的光影,我們一起度過,沒有負擔沒有煩惱,我們把青春互相饋贈。
大學時光
[文/張立憲]
1
大學四年,我基本上過的是不學無術的生活。首先,我考上的就是個不需要太多知識積累和文化積淀(天,這在當年可是個時髦字眼)的專業,所以學校安排的專業課和必修課都是能逃則逃。有一年期末的晚上,我正躺在宿舍里懷疑人生,突然有人敲門,進來一個溫和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見到我,遲疑地問:“這是新聞系的宿舍嗎?”
我忙點頭:“是啊,您找誰?”
“我是你們中國現代文學課的老師,來給你們做考前輔導。”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我突然想起《鹿鼎記》中的一段話:“韋小寶的臉皮之厚,在康熙年間也算得是數一數二,但聽了這幾句話,臉上居然也不禁為之一紅。”
2
一次期末考試,突然想起,借的書要再不還給圖書館,就要拖到下學期,就要被扣證了。于是在兩門考試的間隙急匆匆來到圖書館,結果被管理員攔住,說不能穿拖鞋進去,這是規定。不讓穿拖鞋?那就不穿唄。我憨直的腦子根本沒有多想,馬上就把腳丫從拖鞋中拔出,光著腳跑進去。管理員也似乎覺得我這樣做得很對,還在圖書館門口幫那雙老鞋子放哨,直到我下來,也沒說什么。
人在情急之下產生的邏輯真的是很奇妙?!兑谤Z敢死隊》中也有這樣一幕,敢死隊員們被困在非洲,瑞弗上尉說要想辦法出去。肖恩中尉一聲冷笑:“切!難道你要我們走出非洲嗎?”“那你就跑吧。”瑞弗馬上回答道。
3
工作后先住單身宿舍,室友畢業于蘭州大學,非常勤學。他說起在蘭州大學圖書館的逸事,經常會借到好些年沒人動過的書。有一本書借書卡的上一個名字是顧頡剛,令他唏噓良久。
按照推斷,顧頡剛建國前在蘭州大學執教期間借閱過的書,時隔半個世紀,才被另一個年輕人捧在手中撫摩,盯著借書卡上那個名字發愣。這一情景要讓余秋雨老師知道,肯定能寫出一篇很人文主義、很“大文化”的佳文。
而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尚在學校就讀的弟弟妹妹們,看看你們手中的書,有沒有先哲的體溫和指紋?
4
我們宿舍老二是個很有經濟頭腦的人,他研究了一番郵購書目后,給湖南文藝出版社匯去四十元錢,求購十本《查太萊夫人的情人》。半月后,圖書到貨,他給自己留下一本,然后去各宿舍游走,一層樓都沒走完,就將其余九本以每本八元的價格售出,凈賺了三十六元——足夠過很闊綽的一個月的生活費。
老二的這一舉動令我艷羨不已,把自己補丁摞補丁的破衣服口袋翻了個遍,湊夠八十元錢,也給匯出去,求購二十本。按照我的商業計劃書,自己一本也不留,都給賣出去,就是三個月的生活費了———我比老二節省,或者,黑黑心一本賣十塊,就可以賺一百二了……這一藍圖令我開始設計自己的大款生活細節,經常得折騰到次日黎明才能入睡——一次成功的失戀后,我再次嘗到了失眠的滋味。
半月后,出版社給我來信,說《查太萊夫人的情人》一書已經停止發行——沒有言說的原因是被有關部門禁止了,那一撥還有《玫瑰夢》等四本。天可憐見,他們的信用等級還算較好,把本錢給我退了回來。
跟風發財的夢想破滅后,我深刻地體會到了那句話:第一次把女人比喻成花的人是天才,第二次這么說的就是庸才。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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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夏天的中午,我和老爸坐大巴從老家到學校,把寢室里我的東西全塞進袋子。收拾完,我們在寢室住了一晚,次日一大早就找了家快遞,把9袋沉重的行李寄回老家。
我的大學生活,就這樣結束了。
雖然距離匆忙的畢業不到一年,但我已經不太記得收拾行李的時候是不是有室友在場、他們說了什么。印象中,那天早上臨走前好像D君正在床上躺著,睡眼惺忪地對我們說了句:再見。
與其他許多高中畢業生一樣,剛進大學,總期待有群關系特鐵的室友兄弟。起初一兩天,我們還在一起吃飯、上課、自習,每天回516談天說地,還組隊到別的寢室串門。
改變發生在社團招新之后。那時,我加入了好多個社團,生活開始變得沒有規律。最初的表現是,幾乎每天忙各種活動,大多次日凌晨兩三點才睡覺。桌子都是亂的,有些東西還散落在過道上。
愛干凈的D君一度和我打賭:如果我的桌子一個星期內是整潔的,他請我吃漢堡,否則我請他。
我當即整理干凈了。干凈保持了5天,第六天的時候,突然hold不住了,整潔程度驟降。第七天晚上,我乖乖買了3個漢堡。周圍寢室的人也來看笑話。室友一邊吃,一邊慫恿我立下新的“軍令狀”。
這只是空間上的凌亂,時間上,我們也慢慢缺少交集。大一入學的那個9月,社團承辦了全省同類社團的交流會。每天早上7點我就出門了,一直在辦公室待到晚上10點甚至更晚,回來后來不及和室友說話,又繼續干活兒了。
“整天看不到人影。”有一次,我聽到比較敏感的B君喃喃自語。那是我連續兩天待在辦公室,回寢室時,已經快次日凌晨1點了。
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寢室之于我,似乎只是一個旅館的存在。我拿它當工作完休息的地方、中學時代憧憬的一起打籃球、成為最鐵的弟兄等,一樣也沒有實現。
僅有的幾個記憶片段里,A君是個喜歡玩游戲的人,每次回屋,他總在玩《三國志》或者說不出名的游戲;B君聲音細膩,總是愛說在自習室看到了哪些帥哥;D君愛干凈,最大的特點是,好長一段時間,每晚8點準時爬上床,披著一件豹紋睡袍唱《映山紅》……
他們都是很有意思的人,但,社團活動把我拉得離他們太遠了。慢慢地,在社團里,甚至寢室外,我成為一個受歡迎的人。但在4人寢室里,如果我忘帶鑰匙,絕對要考慮好久,才能決定給誰打電話比較合適。
比如,大二的時候,我獲得了一次出省實踐半個月的機會,周圍不少人很羨慕。當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室友時,得到的反饋卻是一致的平淡:哦,走之前,把你陽臺的那堆衣服洗了就好。
意料之中吧。臨走的前一天,我整晚沒有睡覺,除了做一些準備,就是在黑暗中偷偷地把桌子收拾了。等6點天亮得差不多,我便把陽臺的門關上,悄悄地洗衣服。洗到8點多,我看實在來不及了,于是咬了咬牙,出了寢室的門。在去火車站的路上,我鼓起勇氣給A君或是D君——是的,我記不清是誰了——發了一條短信,大意是衣服洗了但還沒晾干,能否幫忙,回去一定請他們吃漢堡云云。
又是印象中,對方只回了一個字:“哦。”對此,我感謝了好久。
其實,自始至終我們的關系都不緊張,因為我們并不是難相處的人。一個例證就是,有天周末,我難得無事,打開電腦玩起《三國志》,從傍晚5點玩到了第二天早上6點。A君天亮了上廁所,看到我居然通宵玩游戲,愣了好幾秒鐘。“靠,你玩游戲比我還不要命。”說完,他爬上床鋪,然后丟下一句話:“玩完早點睡覺啊。”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室友,沒與人起什么沖突,但也沒給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如今畢業了,有時候也會想,為什么寢室對我來說只是旅館?是我的神經比較大條,不注意別人的感受,是沒有平衡好社團工作和生活,還是因為高考沒考好,所以,想通過社團活動豐富自己?如果再來一次,會不會和室友相處得好一點?
時間一去不復返,他們會給我貼上什么標簽呢?忙?不愛干凈?和你不熟?只希望,那3位在大學“旅館”里陪我最多的小伙伴,吐槽我的時候嘴下留情吧。
我們一起度過,沒有負擔沒有煩惱,我們把青春互相饋贈。
親愛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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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孟蒙和我很有緣分,同年同月同日生,名字的構成也差不多。我們不讀同一所學校,兩家外婆是鄰居,因此在無親無故的北京城,被外婆們要求相互照顧。第一次約見面已是大一的深秋,她說陪我聊聊吧,我要瘋。
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她覺得周圍的一切都不太對勁。
比如,她從超市買回袋裝鮮奶放在書桌上,中午下課回來,發現鮮奶被撕開喝掉了一小半,軟塌塌地靠在杯子上。第一次她以為自己記錯了,可是同樣情況接二連三地發生,她當是惡作劇,在宿舍問了一圈,皆答不知。
比如,課本、筆記本會莫名其妙被撕掉很多頁,鋸齒狀的撕痕讓她覺得不寒而栗。
再比如,新買回來的衣服甚至還沒來得及穿,第二天就會被剪出亂七八糟的破洞。她差一點哭著報警,被室友勸了下來。
出于保護隱私,女生宿舍在私密區域不使用監控,只能四個女生湊在一起分析,最后矛頭一致指向了另一個宿舍和孟蒙走得最近的女孩,理由是她最了解孟蒙宿舍的動向。
因此孟蒙每每回到宿舍就心有余悸,直到給我打電話的前一天晚上,她因為校園舞會回來得很晚,室友都縮在各自的床上就著臺燈做各自的事。她走到自己床邊,掀開簾子準備坐下換掉難受的高跟鞋,突然看見倒扣在床上的塑料盆,她嚇得尖叫起來,室友們紛紛跳下床圍過來。
大概是看過太多蛇蝎心腸的電視劇,所以誰都不敢去掀開那個盆,“不會是死老鼠吧”“不能是蟲子吧”,最后還是孟蒙自己用晾衣竿一把挑開了盆,濃稠又鮮紅的辣椒醬黏糊糊地映入大家眼簾。
在這次刷新我人生觀的約會之后,我習慣了孟蒙每天告訴我又發生了怎樣變態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不再說起,安靜了許久。我想大概是肇事者無聊消停,卻沒想到孟蒙在這安靜里,迅速申請到了學校對加拿大的交流項目,約我吃飯。
我記得她說過在國內讀研以后從事什么工作之類的打算,詫異于她推翻了那些,且如此突然。
她說因為自己運氣不好,聽到了真相。
原來半個月前小姨來看她,她便陪住在校外的賓館,中途回學校拿換洗衣服的時候,在寢室門口聽到了一場肆無忌憚的嘲笑。
“看她嚇得那樣,笑死了。”
“這幾天都看不到她,心情真是太好了,永遠不要回來才好。”
“你說我們為什么都那么討厭她呢?”
“是她每天一臉清高輕蔑全世界自己最牛的樣子,聽到加學分有獎學金眼睛都放光,那么現實還天天裝無辜,看著就惡心。”
“她后天回來住吧?要不要再想個新點子?”
孟蒙其實完全可以在此刻推門進去,去解釋自己毫無惡意,或者去指責她們的為非作歹,然后要求更換寢室,一切都理所應當,可是她沒有。她默默轉身,離開這間寢室。
“也許你毫無惡意,卻也可能讓別人覺得不舒服。她們覺得我強勢,我是不是真的像我自己以為的和對你描述的那么無辜?也許換一個寢室換一個學校哪怕換一個城市,都不會有什么改變吧。所以當時不知道為什么就想,換一個國家好了。在發達國家做個弱勢的黃種人,看看自己會不會被自卑虛弱打敗。”
其實聽她說這些的時候,我很自私地暗自慶幸自己的好運氣,一群散漫的姑娘,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喝酒發瘋,大概很難想象隔著一條街的某個八平方米小屋里,還有這樣的幾個人吧。
2
程雪是我同學的閨蜜,在網上做私房烘焙,她做的翻糖蛋糕和榴蓮千層我買得最多。
大三那年的某一天,她爬上凳子準備取頂柜上的換季衣物,突然雙腿一軟摔下地來,就再也站不起來了,送去醫院后診斷為肌無力,從此休學。一年之后她甚至需要定期注射某種維持肌肉能量的藥物,否則連呼吸和眨眼都無法做到。
有些事情就是在呼吸和眨眼間,發生了。
她在本地讀的大學,所以室友們也常去看她,除了一個人。
我們叫她L好了。
L是走在路上回頭率極高的女生,瘦、高、美,會打扮也有錢打扮。大家只見過她的小礦主老爸,至于她媽媽,好像早就離婚了。她性格不可愛,脾氣很暴躁,不止一次在宿舍樓下和父親吵架被圍觀。
她常常缺課,不參與集體活動,夜店車展???。一周能在宿舍見她的機會不超過三次,總對著鏡子化很兇悍的妝,誰也不理。
因此,宿舍開始丟東西的時候,懷疑到她也是自然。更何況丟失的又非貴重物件,無非課本、日記本、牙刷、毛巾、衛生棉、內衣之類,沒什么損失,但陡增惡心,加之唯獨L沒有丟過一針一線,所以只能是性格怪異的她所為。
在宿舍長的提議下,她們趁L不在,從L藏在床底的儲物箱里找到了全部贓物。這個結果,似乎誰也不意外。
翌日,L像往常一樣一身酒氣提著高跟鞋回宿舍,看到自己滿床零碎,宿舍長指著那些丟失的小物件責問L,程雪向來膽小一點,坐在角落,不吭聲地看。
“你沒什么要說的嗎?”“你是不是心理變態?”
L只是斜斜地看了她們一眼,沒有撂狠話,也沒有解釋,摔門就走了。所以宿舍里第一個休學的是L,并非程雪。L的爸爸帶著秘書來給她收拾東西時,給姑娘們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賠笑臉賠不是。
從此她們誰都沒有再見過L。但故事卻并有結束。
程雪生病后,大家偶爾來探望,文案學校的新鮮事,就這樣過了一年、兩年,大學畢業。
畢業那天,程雪坐在床上,有點遺憾自己沒有機會穿學士服,照畢業照。就是在有點傷感的時候,宿舍的QQ群里收到宿舍長的消息,她說:“之前丟東西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栽贓L也是我,沒什么,就是看她不爽,日子無聊。”留下這句話后,她退了群。
所以我想,程雪做的甜品特別好吃,大概是因為她沒什么機會,回到那個不太甜美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