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可以是一座鵲橋-成長視窗
彼時我在和我的孤獨作戰,而你正和你的孤獨對峙。我們忽然被打通了。孤獨,原來也可以是一座鵲橋。
童年是人的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期。作為80后的年輕人,我覺得我們這代人童年的幸福是我們是獨生子女。但話說回來,我們同時又會有一種很強烈的孤獨感。因為這種孤獨,所以我們更渴望伙伴,跟周圍的孩子一起玩的時候,覺得特別珍貴。那些時光會讓我們記很久,比如捉迷藏、扔沙包……
我是在山東大學家屬院里長大的。在我記憶里,家屬院就像一個小世界,在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因為父母下班都比我們放學晚,所以我們會在家屬院里玩很久的游戲。如果我最后一個回家,就會纏著其他的小朋友,不讓他們走,希望繼續玩下去。我小時候很外向,是個活潑的孩子。
那時最喜歡玩的就是“過家家”。我相信很多小孩子都有這種記憶。像一個成人一樣對一個家庭負責,分別打扮成“爸爸”“媽媽”“孩子”,然后做飯。做飯往往是拿一些樹葉磨成粉,包起來像糕點一樣,還有餅、包子這樣的。還要準備很多種食物,很豐盛的樣子,然后覺得自己很能干。一個小孩子迫切想要長大,迫切想要加入成人世界,希望能夠擔當自己的責任,真的很有意思。
小朋友之間偶爾也會分享一下自己的零食。我記憶中的零食就是江米條、江米棒那種。當然那東西也不是在全國流行,但我相信北京的孩子都會有很深的記憶。再就是大大泡泡糖,還有跳跳糖——在嘴里跳來跳去的那東西,我覺得很神奇。好像一夜之間,出現了這些只能在童話里聽到或者看到的東西。讓你覺得世界變化突然開始多起來,開始快起來。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80后這一代人的話,我覺得是“孤獨”這個詞。因為沒有兄弟姊妹,他們確確實實是一個人長大的。所以我們這一代的女孩子更多的時間是在家里跟洋娃娃玩。我很喜歡洋娃娃。我有那種把這個“女孩”打扮漂亮,然后陪“她”一起成長的快樂。父親出差我就纏著他,讓他回來的時候,必須給我帶一個洋娃娃。所以那時候我有很多天南海北帶回來的洋娃娃。我會給“她們”排座,而且很喜歡給她們穿不同的好看的衣服。像很多女孩子一樣,睡覺的時候把洋娃娃從這邊圍一圈到那邊,然后自己睡中間。她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而且我會覺得,有一種要照顧她、要陪伴她的責任感。我小時候就是很標準的那種女孩子。
家庭格局對80后來說非常小,在他們眼中,再也沒有四世同堂大家庭的概念。在三人的小家庭中,他們是唯一的孩子,同時,因為他們代表了這個家庭的希望,所以會感覺到父母,包括家里的爺爺、奶奶所有人都好像在后面注視自己,希望自己跑快一點、跑遠一點。我覺得這種期望感特別強烈。80后其他的關鍵詞還有日新月異。我們的成長軌跡中,你會覺得那么多新鮮的,剛剛出現的東西投入你的視野,然后進入你的世界。我們這代人確實見證了很多的變化。
我從小學就開始接觸文學作品,印象最深的有雨果的《悲慘世界》,我被里面的故事吸引。特別是碰到故事有很大的跌宕起伏,比如錯失、遺憾,包括生離死別的時候,都會掬一捧同情淚,把自己也帶入故事當中。十六七歲的時候,村上春樹、杜拉斯開始來到我們的世界。那時候資訊沒有現在這么發達,也沒有網絡,媒體也不夠關注他們。但不知為什么,好像很快他們就成為我們中間的一種符號。它們有一種和之前雨果的作品完全不一樣的東西,讓你找到一種可能更自我的情感表達,更決然的一種講述故事的方式。
那時候看杜拉斯的《情人》的時候,我印象很深。其實我后來也不覺得我那時候讀懂了。像《洛麗塔》也都是那時候讀的。我還是會被故事或者一些情景給打動,然后很容易進入到那個故事之中。讀這些書的時候,我還在讀高中。那是一個比較自由的學校,它會給你很多種發展的可能性,因為它提供了一個很自由輕松的環境。雖然那是一個重點高中,但不是只知道學習,而是有很多學習之外的東西。我當時高中很多朋友,他們也不是那么單調乏味。我記得大概到高二的時候,實行素質教育,語文課徹底不講課本了,只在考試之前可能用不到一星期的時間,把課本內容跟大家讀一遍。平常我們上課就是閱讀。我們學校有一個很好的圖書館,語文課是兩節課連上的,我們就到圖書館按照自己的興趣隨便讀書,那時我覺得很開心。所有語文課都這樣上,你就覺得有一種樂隊那樣的奔放感覺。
在那里,我看了很多70后作家寫的作品,包括周潔茹、衛慧他們的作品。我很羨慕他們,因為他們在寫大都市里面年輕人的生活。而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必須每天上課,然后回家寫作業的學生。我很羨慕那種自由的生活,覺得那可能是一種更幸福的生活。但是現在回頭來看,原來中學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
其實我是一個從小就不斷修改自己的理想,也沒有找到自己理想的人。因為理想有很多,它會根據環境變化而變化。比如說父母發現我很愛講話,很愛辯論。他們說將來我可以去做律師,然后我就覺得律師是挺好的職業。后來我參加過數學競賽、物理競賽,尤其物理競賽分數特別高,我簡直相信我將來可以成為一個物理學家。
我覺得我印象最深刻或者說最迫切的一個理想,是希望成為一個什么也不用干,整天可以做白日夢的人。因為我很喜歡幻想,很喜歡坐在那里走神,想很多事情。那時候我就想,要是靠做白日夢我就能養活自己,能生活下去就好了。所以我認為我很幸運,找到了寫作這樣一份職業。我覺得,寫作其實是一個以賣夢為生的職業。所有的小說,都是我一個又一個的夢。我很幸運找到這樣一份職業,它是和我的夢想最貼近的一個職業。
我是在新加坡念的大學,去新加坡的前兩年特別孤獨,回憶起高中那些幸福時光,記起來以前的人和事,就特別想寫出來。總之那是我表達欲最強烈的時候。那時候我在網絡上找到幾個文學論壇,在那幾個文學論壇上我認識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他們跟我年齡相仿,也在網絡上寫作,然后我就加入了論壇。
那時候我特別專注于這幾個文學論壇。我很在意自己的小說發表,有多少人回復,他們回復什么等??赡芷渌瞬幌裎夷菢樱麄冊趪鴥扔型瑢W,有其他可以消磨時間的方式。但是我只有這幾個論壇,我就不停地刷新看有沒有回復。那時候這幾個論壇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它也成為很多人的精神支柱。其中有一些人依然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那時候我們會有一種互相分享、互相競爭的感覺。那時特別想嘗試小說寫作的各種各樣的方式,甚至我們會把小說寫得很酷,別人都讀不懂,我們就有一種成就感。我覺得那是一段很單純、很美好的時光。那時候的朋友也成為我一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