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讓你印象深刻的寓言故事?
竹取物語實在是我內(nèi)心寓言故事的top1,輝夜姬進入人間,不能容于世,還要離世,背后深意,意境,都是第一流寓言作品。
為什么忽然來到人間?
為什么來到人間又拒絕別人厭惡人間?
為什么又忽然離開人間?
為什么真的離開人間披上羽衣又對翁媼留戀?
人都想當(dāng)神仙,但是要當(dāng)了神仙,得到了羽衣與不死之藥,輝夜姬卻斥責(zé)天人不通人情。而在人間時,輝夜姬又被世人覺得不近人情。
妾身若得生此世,必不令悲且不別。
世事不如人所愿,卸裳置此為形見。
月出之夜愿覽之,棄親悲情猶墬空一.嫩竹中之輝夜姬
今昔,有竹取翁者,每入野山,取竹造物,以謀生立世。 諱,贊岐造麿。
一日,于竹林,見一竹光華明彩。 老翁詫恠,趨之以視,見其筒中,有光出矣。 更復(fù)察斯,則有美人,身長三寸,居于其中。 老翁曰:「此子既得于吾朝夕所取竹中,豈非天祚吾以胤子乎!」故取置懷中,還歸于宅,托育于妻。 此子,姿色端麗,而體殊細小,夫婦遂養(yǎng)諸籠中矣。
竹取翁既獲其子,此后每上山取竹,輒見竹中有金,未曾幾時,翁亦富焉。
養(yǎng)兒之間,日日壯大。 才經(jīng)三月,已若妙齡女子,結(jié)發(fā)著裳,亭亭玉立。 老翁老嫗,寵愛有加,育于深閨,不令出帳外。 其子容姿,清俗脫世,是而家中光彩滿溢,不留暗處。 每逢不如意事,見其子則愁苦自止。 或因事嗔怒,視其子則心得慰藉。
老翁取竹未久,已入豪勢之列。 及其子長,則請三室戶之齋部秋田賜名。 秋田,則以-嫩竹之輝夜姬,名之。 于是,老翁,大開筵席,宴請男女,不問貴賤。 舞詠歌音,三日之間,游興不止。
二.給予求婚者等之難題
世間男子,無論貴賤,皆欲納輝夜姬為妻。 聞其事而心惑慕,欲逢晤而性難耐。 然雖傍垣近鄰、家中使人,亦難以瞥見之。 是以,夜不安寢,出暗夜而竊掘穴,欲窺垣中以聊慰藉。 今日,求婚訓(xùn)作-夜這者,蓋緣此歟。
爾等彷徨無人之處,亦復(fù)不知所為。 或與家人尋情,然輒無展獲。 徘徊不離,夜明日暮者,多矣。 愚者心智不堅,遂道:「是無益出步,徒勞而無望爾爾。」而不復(fù)再來。 于其中,仍有直言相來者,世評倜儻之五人,不舍思慕,晝夜皆來。 其名曰-石作皇子、車持皇子、右大臣-阿倍御主人、大納言-大伴御行、中納言-石上麿足,是也。
此五人之儔,凡稍聞美色,便是庸脂俗粉,亦必往窺見,當(dāng)今聞輝夜姬之美貌,自是廢寢忘食,常回行其家之側(cè),而至今一無所獲。 獲贈文書,而不得返事。 或遣和歌,而魚燕杏然。 其人等便知徒勞,卻不畏霜月、師走之嚴(yán)寒,亦不懼水無盛夏之酷暑,頻頻來訪,不絕于事。
或時,喚老翁來,伏拜摩掌曰:「伏愿,配令媛于吾身!」老翁答:「非是吾子,不得做主。」日經(jīng)月異,光陰飛逝。 其人雖歸家中,仍不止物思。 祈之愿之,或求成就其愿,或求消抹思慕,而盡不能得意。 故思,老翁所言如是,然豈有不與男交之理耶?是而,復(fù)往托之,欲示其堅志也。
老翁見之,而語輝夜姬曰:「我子,雖為神佛化生之人,而吾育養(yǎng)之志,亦不可疏。故,愿奉聞老朽之言矣。」輝夜姬答 曰:「無論何事,所宣皆承。然化生之事,妾不知矣。所思奉者,惟父惟親。」翁曰:「所言,甚歡。老朽年越古稀,旦夕且死 。所欲言者,凡,人生在世,男則當(dāng)婚,女則當(dāng)嫁。如此為之,則得門戶壯大。此誠自然之理,不當(dāng)違之。」輝夜姬曰:「何以,妾 不得拒此理耶?」亦答曰:「便是化生之人,汝是女兒之身。限于老朽在世之際,拒之或無不可。此數(shù)人等,經(jīng)年累月,遠來相顧,是意 堅志明,不證自明。愿,擇其一人奉之。」
輝夜姬曰:「是,皆庸俗之徒矣。不解人心,貿(mào)而行之。妾思,倘其心意有貳,則后悔莫及也。便是舉世敬畏之者,如不能知其深志 ,則妾者難以婚之也。」翁曰:「所思灼然。而,欲婚與何等堅志之人乎?在此人等,既并持非凡之志歟。」輝夜姬曰: 「欲見其深志,非有不可攀之求,僅是末微之請爾爾。其人等堅志,若不知孰優(yōu)孰劣。則,五人之中,孰能遂取妾冀之物 者,蓋可知,其人御志勝焉。妾則,當(dāng)婚此人。」老翁贊曰:「此法善矣。」日暮時分,五人集之。 人人或吹笛,或詠歌,或吟詩,或口弦,或鳴扇。 此時,翁出之曰:「不棄鄙陋之所,經(jīng)年累月,相顧不倦,實不敢當(dāng)。老朽年邁,是旦夕且死之身。故,已勸小女,命其三慮,在爾等之 中,擇其夫婿矣。答云:「欲知御心之深哉。」此言有理。 又云:「如孰優(yōu)孰劣,分之不得,則能取妾所冀物之者,御志自明。夫婚與誰者,以此定焉。」竊思,此法善矣。 切勿恚恨。 」五人咸曰:「此善法也。」翁 則入室報之。
輝夜姬曰:「于石作皇子,則云:「于天竺,有佛御石缽。取之來耶。」于車持皇子,則云:「東海有蓬萊之山。其處有樹, 根銀莖金,結(jié)白玉之實。折其一枝來耶。」于阿倍右大臣,則云:「取來唐土火鼠之裘耶。」于大伴大納言,則云:「龍首,有五色輝玉 。取之來耶。」于石上中納言,則云:「燕所持子安貝者,取一來耶。」」老翁曰:「此是刁難矣。所冀之物,盡非此國所出。如此 難題,當(dāng)如何啟齒乎。」輝夜姬答曰:「何難之有?」
老翁曰:「然雖如此,傳申之。」言畢出曰:「實難啟齒,但愿聽聞。」而傳輝夜姬之言。 皇子、貴人等聞之,嘆曰:「此者,何有異于直宣:「汝輩之人,勿復(fù)來見!」耶?」遂憂苦而歸。
三.以拾缽冒充佛缽之石作皇子
雖事至此,然,「若不得見姬,亦無心留世。此物既在于天竺,豈無不可得之理乎?」石作皇子, 為人機敏,思而巧計曰:「天竺無二之 缽,便是行百千萬里之程,亦不知可得與否。」思而,至輝夜姬許,告言:「今日,將往天竺而取缽也。」告而,經(jīng)三年 ,于大和國十市郡之山寺,取賓頭盧前之缽,以黑煤涂之,入錦袋,亦以造花之枝飾之,來輝夜姬家,令見之。 輝夜姬疑而見之,缽中有文。 攤其紙而見,則文云:
海山みやまの道みちに心こころを盡つくし果はてないしの缽はちの涙流なみだながれき
(渡海亦越山 無邊之道心盡之 取來石缽淚長流)
輝夜姬曰:「可有光耶?」見其缽而,螢火之光尚無。 故返歌曰:
置おく露つゆの光ひかりをだにも宿やどさまし小倉山をぐらやまにて何求なにもとめけむ
(真物當(dāng)有光 置而露光亦不見 小倉山上何求耶)
輝夜姬言而,返其石缽。 石作皇子棄缽于門,復(fù)以此歌返之:
白山しらやまに會あへば光ひかりの失うするかと缽はちを棄すててもたのまるるかな
(輝本如白山 今會美人光自失 吾今棄缽不舍汝)
石作皇子詠而贈之。 輝夜姬則不復(fù)返答。 皇子見輝夜姬不睬不聞,默煩而歸。
又,因彼皇子棄缽而尚言,是俗言無恥作-棄缽はじ之緣也。
四.以玉偽造玉樹枝之車持皇子
車持皇子,為人深謀遠慮,公言:「將罷筑紫,以為湯療。」即至輝夜姬家曰:「將取玉枝而出行也。」言畢而退。 所仕下屬之儔,皆送車持皇子于難波津。 皇子曰:「忍密之。」不率眾人,僅以近仕從行。 送行人等見奉送畢矣,則歸于京。 人前詐行之后,經(jīng)三日許,而皇子竊歸難波漕。 凡諸事備矣,則召方時一流之巧匠六人,尋人跡罕至之處造宅,施以釜戶三重圍之,令工匠入于其中,皇子亦引籠其宅。 又以其治下十六所莊園,盡諄于神,以造玉枝。 則所造玉枝者,與輝夜姬所言狀,分毫不差。 既而,玉枝造畢,則持之密歸難波。
皇子乘于舟上,遣使告于殿曰:「歸來矣。」亦詐作疲憊之狀。 爾時,來迎者眾。 即入玉枝于長柜,更以錂錦覆之而持參。 時人騷之,咸曰:「車持皇子持優(yōu)曇華花參上矣。」輝夜姬聞之,思己蓋是負于車持皇子,而胸懷忐忑,郁悶不堪。
未經(jīng)片頃,有人叩門而告曰:「車持皇子參來也。」亦曰:「是仍以旅姿而參來也。」是則老翁,會奉相迎。 皇子曰:「吾是舍命,取持玉枝來矣。」又曰:「愿以此玉枝,見奉于輝夜姬。」老翁隨言持入。 輝夜姬見其玉枝,其上有文簽附之。
いたづらに身みはなしつとも玉たまの枝えを手折たをらでただに歸かえらざら
(萬里長征路 便是此身葬徒然 不折玉枝誓不歸)
輝夜姬見而哀之,茫然若失之間,竹取翁入來曰:「此皇子者,將吾等所申蓬萊玉枝,無疑而持參矣。又,其身尚旅姿而直訪 余宅。即當(dāng),婚此皇子,以仕奉之。」輝夜姬聞之,默然不語,以手杖頰而噓唏嘆息,思而不言。 皇子私語:「事既至此,當(dāng)無所言 乎。」言而上參緣廊。 老翁許而思之,言于輝夜姬曰「此是國內(nèi)所不見之玉枝也。此度,不應(yīng)再詎之。且此人品貌,亦屬優(yōu)秀之儔。」輝夜姬答言:「是不愿 再三不從父志之故,乃矯以難取之物申之。未料皇子真當(dāng)持參而來,是今該當(dāng)如何?」翁則入閨中,以備新婚之種種事。 老翁,又問皇子曰:「是當(dāng)如何之所,得生此木耶?是既珍貴之極而美麗之至也。」皇子答曰: 「前一昨年,如月十日頃,自難波乘船,入海 中。然當(dāng)航何處,則毫無頭緒。即思:「如愿不成,則不茍于世也。」便隨風(fēng)漂泊。 又思:「命不可棄。一命尚存,當(dāng) 逢蓬萊。」隨浪漂泊甚久,終離我國,回往遠處。 或時浪荒,險沒海底。 或時隨風(fēng),至不知國,有鬼怪出,險遭殺害。 或時方位全失,迷途海中。 或時食料罄然,草 根為食。 或時懼物紛至,險被吞食。 或時取海之貝,充饑保命。 旅途海上,全無人助,百病生焉,行方不覺,只得聽天由命,任船漂泊。 時五百日,辰刻時許,于海 中遙見有山,是以立身船中,更為眺望。 則見其山,漂于海上,大哉高哉。 竊思:「當(dāng)是吾所覓之山也。」然甚是畏之,則沿山周圍,回而行船,見二三日許。 忽有 一女,作天人妝,自山中出,攜銀碗而汲水。 則操傳近之,訊曰:「此山何名?」女答:「此是蓬萊山也。」是時,聞而甚喜,樂不可支。 再訊其女曰:「敢問芳 名?」答曰:「妾名寶嵌琉璃。」答而,復(fù)入山中。 更見此山,險峻異常,無可攀登。 故周回其山,其處奇花異卉叢升,皆是世所不見之物。 尚有金銀琉璃色之水, 潺然流之。 吾在該處,又渡種種玉橋,則有光輝之木。 便取一枝,雖不赫奕,卻與輝夜姬所言無二。 故折此花而歸來兮。 其山美景,無與倫比,世莫可譬。 然折此 枝,亦無心久留,便乘船追風(fēng),經(jīng)來于日而來歸。 承大愿之力,終在昨日,歸至難波,即參都內(nèi)。 尚者衣衫為潮水所濡,未及更替之間,便參上來也。 」
老翁聞言,連聲嘆息,即吟詩贈詠:
吳竹くれたけのよよの竹取たけとりり野山のやまにもさやはわびしきふしをのみ見みし
(吳竹新竹常為取 平生每每入野山 卻是未歷此艱辛)
皇子聞之則曰:「吾日頃愁思之心,終得安定矣。」則返歌曰:
わが袂たもとけふかわければわびしさのちぐさの數(shù)かずも忘わすられぬべし
(潮淚濕吾袂 今日功成衫始干 數(shù)數(shù)心酸當(dāng)不覺)
才經(jīng)時許,忽有男子六人,并進庭中。 一男挾文而申曰:「內(nèi)匠寮匠-漢部內(nèi)麿上言。吾等為造玉木,斷絕五榖,鞠躬盡瘁,千日有余。然,不得賜祿。愿即償賜,以配家子 。」老翁驚問皇子曰:「此匠申言,是何是耶?」車持皇子,甚是狼狽,潰肝啞口,不得返言。 輝夜姬聞而曰:「取此奉文,欲見也。」則文申:「皇子尊貴之君,與吾等卑賤之匠,千日之間,共隱一處。命造賢玉枝,亦許宮賜 。仆等思量,當(dāng)是皇子御召之輝夜姬所要也。故,前來領(lǐng)賞,還愿宮賜。」輝夜姬本愁容不展,聞及宮賜云云,忽而笑言逐開,喚老翁 而言曰:「本思誠蓬萊木,未料竟是虛事也。愿,疾驅(qū)之。」翁亦稱是曰:「既知是人造偽物,則返之易也。」則輝夜姬之心 ,豁然開朗,便返歌曰:
誠まことかと聞ききて見みつれば言ことの葉はを飾かされる玉たまの枝えにぞありける
(聞而似真誠 見則偽物事自明 飾玉枝葉實巧言)
言而,同返玉枝。 老翁本是意氣投合,語于皇子,而今恥之,故作假眠之狀。 車持皇子或坐或立,皆不得其所,便姑且居之,待至日暮,悄然離去。
輝夜姬又召方才心憂之匠,曰:「汝等,誠是感謝之至也。」而多賜祿。 匠等甚喜,咸曰:「遂能成愿!」而歸途之中,為車持皇子所懲,身受血光之災(zāi),其所得賜祿,悉皆為取,四散而逃。
事既至此,車持皇子嘆曰:「一生之恥,莫有過此。既不得所愛之女,更尚為天下所恥。」而獨身一人,徑入深山。 宮司雖率下人群集,分手求奉,蓋是亡兮,竟不得覓。 推察皇子之心,便是御伴從者,亦無顏面對,是隱其身,長年不出。 此件,是今世人稱失魂作-失玉たま之始也。
五.安倍右大臣與火鼠裘
右大臣安倍御主人,財豐家廣,人丁繁茂。 年有船,渡自唐土,故稍書信于其船王卿,書云:「愿購火鼠之裘。」即擢仕人干練者,名-小野房守。 命持書信,至王卿所居之浦,且奉其款。
王卿覽文而答曰:「火鼠裘者,非本國之物。徒聞其名,而未曾見之。假令世間誠有此物,當(dāng)亦已泊貴國矣。然今無,是 知所托者,難中甚難也。然或有自天竺泊來我中國者,亦未可知。是將問于長者,如其誠是虛物,則今所付款,自當(dāng)遣使奉還。」
經(jīng)數(shù)月,唐土船再返。 安倍御主人聞小野房守來參,即命下人,以快馬相迎。 房守乘馬,經(jīng)七日而參上。 見所攜信,文云:「火鼠之裘,實難尋之。是以遣人求奉。則知此皮,無論今世昔世,皆非易覓之物也。但聞昔者,有天竺 圣僧,持來我國,今存西方山寺。是以排萬難,購奉之。其國司史申云:「款不足。」王卿,補其闕款,凡金五十兩矣。 今待歸船。 如不愿賜其闕額,則當(dāng)?shù)洚?dāng)其裘。 」安倍御主人見其文,欣然道曰:「何須言事如此?區(qū)區(qū)錢財,不足為道,所缺之額,自當(dāng)奉還。喜哉,能得此裘!」即刻動身,訪唐土船,拜謝其 主。 稍察所盛此裘之箱,則于其上,種種麗琉璃飾之。 見于其裘,色也紺青,毛末則金輝耀目。 其寶之 麗,無與倫比。 據(jù)聞,縱以火燒之,當(dāng)不為燃,殊更清潔而已。 安倍御主人曰:「無怪乎,輝夜姬之所以欲得此裘,實不無理。」又欣嘆道:「造化!造化!」而納 諸箱中,更取枝飾矣。 又假妝己身,方寸思量:「今日,終得宿于輝夜姬之邸也。」故發(fā)興詠詩,置之箱中以持參。 其歌曰:
限かぎりな無き思おもひに燒やけぬ皮衣かはごろも袂干たともかわきて今日けふこそ履はきめ
(無盡情如火 此裘思火不得燃 今日方能著干袂)
則立其家門,竹取翁來而取入。 輝夜姬見此裘,曰:「麗也此皮乎。然此火鼠之皮者,是真是偽, 則未可知。」老翁答曰:「是當(dāng),先請其入室耶。此裘者 ,既不見世中,竊思,此當(dāng)是真品也。如此再三擾人,實不可矣。」言而,呼安倍御主人入室。 老翁?老 嫗,皆思:「此度,必可成也。」老翁長念輝夜姬之獨身,嘆其未逢良人。 然輝夜姬每輒拒婚,翁亦不便強之。 輝夜姬語于老翁曰:「以火燒此裘,如不得燒,當(dāng)是真裘也,則遵其言。竊思,既不為世間物,則當(dāng)實之無疑。故,且燒而試 之如何?」老翁曰:「此言有理。」便傳輝夜姬之言于大臣。 大臣答曰:「此裘者,既不在唐土,乃排萬難以得之,豈有疑乎?既申此言,則速燒之,示其不虛。」言畢,投入火中,頃刻之 間,其裘燃盡。 輝夜姬曰:「事既如此,自當(dāng)是異物之皮也。」大臣見狀,其顏倏然青如草色。 輝夜姬則欣 然,作詩置其箱,而返歌曰:
名殘無なごりなく燃もゆと知しりせば皮衣かはごろも思おもひの外ほかに置おきて見みましを
(盡燒痕不留 早知此裘凡庸物 何勞先前枉費心)
是而,大臣不語,默然而歸。 世人問曰:「安倍大臣既得火鼠之裘,當(dāng)為輝夜姬之夫婿矣。蓋已常住此歟?」或人答:「試燃此裘,則即燒盡。是以不得逢輝 夜姬也。」聞而,自今以后,若逢事不成遂,便喚-安倍無成あへなし,是此緣也
六.龍首之玉與大伴大納言
大伴御行大納言,招家中使人宣曰:「龍首,有五色光輝之玉也。誰人能取之奉來者,所愿皆葉之。」男等聞言而答:「所言甚幸。 然此玉,豈是容易取得之物耶,況乎龍首之玉,該當(dāng)如何是好。」大納言曰:「所謂使人,不畏舍命以遂其君之愿者也。況,此不獨天竺 唐土之物,亦非我國所不有,觀夫我國海山,亦常有龍攀爬出沒。豈為汝等所申之難事乎?」男等便申:「然,別無他法。便是 難取之物,唯有從命一途矣。」大納言見狀而歡曰:「汝等果不愧吾君使人之名。豈有背君主宿愿之理歟。」言而令其使人,出尋 龍首之玉。
于是,大納言輙取殿中絹?綿?錢等,以為使人之盤纏,宣曰:「汝等歸來之前,吾將日日潔身以待。然,不得龍首之玉,汝等切不可歸 。」使人等,則各行其道,納悶主君何以如此好事。 是而各分所賜之物,或籠居己宅,或隨心所欲往余所而去。 接謗大納言曰:「雖是親君之令,難題無理如此,豈有可成之望哉。」
而大納言,不知使人所訕,則曰:「茍將迎輝夜姬來居,則今之陋室,不堪甚矣。」故欲建美輪美奐之屋。 即命人涂漆,施蒔繪以種種色彩。 于屋頂之上,則以染絲覆之。 屋內(nèi)予以綾織壁繪,飾如閨中。 甚者,元配妻妾,盡驅(qū)去之。 獨身日暮,備迎輝夜姬之種種事。 且說,雖日日夜夜,苦待所遣使人歸來,然時至年關(guān),音訊杏然。 大納言,不堪焦慮,則召舍人二名,微行難波津以問訊:「有大伴納言之使人,乘船出而將殺龍以取首玉之事,可曾有聞耶?」船人笑 答:「此言怪矣。且,為此大費周章出船者,必不有也。」大納言聞言,曰:「此船人等,毫無志氣。蓋不知大伴氏之強勢耶。我弓 強力,見龍,則即可射殺,取龍首玉者,何難之有。而遲來使人,不需相待。」便乘船,巡游海中,船則隨浪漸遠,到于筑紫 之海漕。
方此時,颶風(fēng)驟起,天地忽暗,船傾楫催,不知何去何從,既而其船隨風(fēng),回入大海之中。 一時之間,大浪或擊船身,或沒入之。 神鳴落雷,閃電不止。 大納言惑而嘆道:「有生以來,未見此狀。此身此命,當(dāng)如何耶?」楫取泣涕答曰:「長年乘船,未遇此情此景。此船或?qū)]之海底 ,或為神鳴所擊矣。如幸得神助,則將流于南海乎。嗚呼,是仕奉此主之緣,而今當(dāng)臨此窮地乎!」大納言聞言而曰:「乘船之時 ,楫取所言,崇如高山。所賴唯此,何以如今,吐此滅志之言耶!」言而醉船,吐漏酸水。 楫取答申:「吾非為神,何能之有。風(fēng)吹浪打,不足為奇。而今神鳴落雷,必緣汝欲殺龍故。狂風(fēng)暴雨,蓋龍神祟也。愿立地祈神。」大納言 曰: 「良言也!」即禱云「楫取御神聞言,吾人愚昧,妄欲殺龍,自今以后,龍之一毛一發(fā),不敢損傷,謹(jǐn)奉。」亦大聲喚泣 時起時坐,詠唱祝詞千遍不息。 則神鳴漸 止,天亦稍明,唯其風(fēng)仍拂不止。 楫取見狀而曰:「方才之風(fēng),當(dāng)為龍神之祟。今所拂風(fēng),方位甚吉矣。非惡逆之風(fēng),乃是良順之風(fēng)也。」然大納言已喪膽,不信楫取 所言。
經(jīng)三四日,吹返原所。 見其濱,則播磨明石之濱也。 大納言思,當(dāng)是吹至南海之濱矣。 疲勞之極,伏臥船中。 船員則奉告國府,是而國司參來慰問,然大納言無力 起身,伏臥船底。 故在松原之下鋪設(shè)席薦,扶臥大納言于其上。 此時,方思此非南海之島。 大納言,是不禁傷風(fēng)之人,如今腹?jié)M脹高,雙目腫脹如李。 國司見狀,不 覺莞爾。 即命國司備轎,乘而歸邸矣。 早先所遣使人,聽聞大納言之事,則亦歸宅參來,申曰:「未取龍首之玉,而無顏歸來。然今,殿方亦知此玉難取,是當(dāng)勘恕。 故,返宅參上矣。」大納言起身出迎,曰:「無怪乎,汝等不取持將來。龍者,鳴神之類也。命取其玉,無異是加害汝等也。茍汝 等捕獲其龍,猶恐吾命,尚將不存。未捕之,是萬幸也。輝夜姬,蓋是大盜之人,而欲謀害吾等。吾今后決不訪其宅,汝等 亦慎勿往矣。」則取殿中所殘之物,賜于未取龍首玉之使人等。
聞及此事,則早先離異之妻妾,皆訕笑而欲斷腸肚。 所以覆屋之染絲,盡被鳶烏銜去,以為造巢之材。 是以世人咸曰:「大伴大納言,為取龍首之玉而出行。」亦曰:「然不有獲,尚其雙眼之上,腫大如李,所得之玉,僅此而已。」 又訕其眼腫大如李之狀,而紛曰:「嗟,難以咽。」故而,世云不堪難耐之事作-嗟,難以咽あなたへがた,始起于此時也。
七.欲取燕子安貝之石上中納言
中納言石上麿足,至家中使人之許,曰:「燕為作巢之時,速來告之。」使人聞言,問曰:「欲為何也?」中納言答曰:「欲取燕 之子安貝也。」使男等則答申:「曾殺燕多數(shù)見之,不有于腹也。唯,似燕產(chǎn)子之時所出也。然,彼燕者,見人則必飛散,當(dāng) 之如何取耶?」又人參曰:「大炊寮之飯炊屋,于其棟上之穴,每有燕巢侍矣。如命壯夫攀架窺之,或得見產(chǎn)子燕,若此,則 可取乎。」中納言聞言甚悅,乃曰:「此計妙矣。吾亦未料之。汝言灼然。」即遣壯夫廿人,令登高架窺探。 中納言亦屢命使人問訊:「取子安貝矣否?」然,燕見人眾,懼不歸巢。 如此返奏,中納言聞而憂愁,心思:「此,當(dāng)如何是好?」即有老翁,是彼寮官人倉津麿,申曰:「如欲取子安之貝,則,竊有一計。 」
則參中納言御前,合額密談。 倉津麿申曰:「欲取燕子安貝者,此法不善,且必不見績效矣。如此設(shè)架驚之,且令廿人登侍,則燕者必不敢返巢也。是當(dāng)即毀 高架,人皆退之,以一干練男子,載于荒籠,縛綱懸之。當(dāng)燕產(chǎn)子之間,即引綱釣上,取其子安貝。如此,則事可成。」中納言曰:「 善。」輙毀高架,且命人散去。 中納言又訊倉津麿曰:「然,如何知燕為產(chǎn)子而引人上巢耶?」倉津麿答申:「燕產(chǎn)子時,必翹其尾七度而產(chǎn)畢。于其翹尾七度 之時,引綱揚籠,即可取子安貝也。」中納言聞言,歡喜不已,則告奉萬人。 亦竊入寮中,摻于男等之間,無分晝夜,促人取貝。 又因倉津麿之教,乃大歡喜,則褒之曰:「汝者非吾使人,而能遂 吾愿,是什悅也。」即卸其御衣,賜倉津麿。 更請曰:「今夜,務(wù)必參寮之。」即遣返矣。 日暮時分,中納言再至彼寮,則誠有燕作巢。 且其燕者,如倉津麿所申,翹回其尾。 便令人入荒 籠,引綱釣上,命其伸手入燕巢以探物。 則使人申:「無物也。」中納言聞而忿曰:「此必汝之探法劣矣。」欲尋人替之,又改意曰:「吾,自登探之。」即乘 籠, 登上窺穴。 其時,且合燕尾翹回之際,輙捧手以探。 時其手,觸一扁平物,喜曰:「吾握之矣。今,降吾。倉津老翁,吾得子安貝矣!」亦喚集使人,宣曰:「疾降吾!」使 人即引綱降籠,然牽之太急,而綱纜斷絕。 中納言即墬下,落于八島鼎上。 使人皆驚,即往參而抱奉。 只見中納言雙目翻白,吹息亦止,眾人急掬水奉口, 予飲之,幾番勞苦,終令蘇醒。 而仍在鼎上,搓揉手足,令降自鼎上。 問曰:「如何,無恙乎?」
中納言,上息不接下氣,道曰:「稍適矣。唯腰,仍動之不得。然,既握子安貝,思此而甚歡。先取脂脂燭來奉,吾欲見此貝 也。」即舉目張手,所握持者,乃燕之古糞爾爾。 見而嘆曰:「嗟,徒勞而無貝耶!」是此故,世人云事與愿違者,曰-無貝甲斐なし也。
中納言見此非為子安之貝,既事與愿違,亦不得入唐柜以奉送。 況乎,今折腰骨,是因徒勞之舉而致,即所病不愿為世人所聞,是以其病者尚危篤,身者尚殘弱。 雖恨不能取貝,更懼為世人笑,日日思之,苦不堪言。 與其為世人恥笑,尚不如患病以死。
輝夜姬,聽聞此事,即捎歌慰問,其歌曰:
年としを經(jīng)へて浪立なみたちよらぬ住江すみのえの末まつ貝無かひなしと聞くくはま事ことか
(經(jīng)年浪不立 訊杳住江松不待 聞是不得子安貝)
中納言聞使人詠詩。 雖身體貧弱,亦微微抬頭,命人取紙,勘其心中苦悶,作詩答曰:
貝かひはかく有ありけるものを詫わびはてゝ死しぬる命いのちをすくひやはせぬ
(徒勞不得貝 得汝一言如良藥 只恨殘身難為救)
中納言書畢,即氣絕死。 輝夜姬聞訊而少哀。 然,仍有少歡之感,所謂值得甲斐あり,蓋是緣于此歟。
八.御帝與輝夜姬
御帝,聽聞輝夜姬有絕世之貌,傾國之容,即詔內(nèi)侍-中臣房子曰:「據(jù)聞,輝夜姬,歷毀眾男之慕,屢拒婚合之邀,實乃如何 之女也?汝可罷而見之。」房子奉旨,即罷竹取翁之邸。 竹取翁敬畏而請入,內(nèi)侍云于老嫗曰:「圣上有言,輝夜姬容態(tài)脫俗,愿端詳之,故遣婢臣參來。」嫗答:「且請暫待,今, 即為傳申。」即入室,傳輝夜姬曰:「急迎御史,與之對面。」輝夜姬答曰:「妾非天貌,何能往見?」老嫗怒曰:「此 言甚無禮矣。今是帝之御史,豈有怠疏之理乎?」輝夜姬又答:「雖是御帝所召,不覺何有惶恐之思。」言而,更不 往見。 長 年撫養(yǎng)姬君,每每視如己出,而今出此不遜疏怠之言,老嫗雖欲責(zé)之,卻不知當(dāng)擇何言。 是以出告內(nèi)侍,申曰:「此事,誠難啟齒。小女倔強,不識大體。如何,不愿會晤。」內(nèi)侍答:「然,圣上有旨,云:「必參而 見奉之。」是以,如不得見之,亦無可歸也。 國君之令,世人豈有不從之理耶?汝等之言,甚無道理。 」輝夜姬 雖聞叱言,仍不許,尚曰:「既逆國君之令,今取賤妾之命可也。」內(nèi)侍聞言,不知奈何,便歸參內(nèi)里,俱由奏上。 御帝聞奏,詔曰:「誠然此心,可殺眾人也。」故而一時之間,置之度外。 卻,亦猶有所思。 「豈負彼女之謀乎?」輙召竹取翁,詔曰:「汝所持侍輝夜姬者,當(dāng)奉上。久仰其國色,亦遣御史往見,然終不見而徒返。是 無禮之甚,何教養(yǎng)之有耶?」老翁惶恐答申:「小女,概是不愿仕于宮中矣。老朽亦已無計可施。然,仍姑且罷歸而勸之矣。」御帝聞奏, 再詔:「且,是翁一手撫養(yǎng)之者,豈有不從汝心之理耶。如令此女奉仕,即授汝冠位可也。」老翁喜而歸宅,言于輝夜姬曰 :「此是御帝之詔,豈有不承奉仕之理?」輝夜姬答曰:「妾者,決計不愿入宮侍奉。如強令為仕者,則妾今當(dāng)消去。或可 為父上之御司冠而入奉,其后,即自死之。」老翁慌曰:「萬萬不得。得其官冠而失吾愛女,乃得不償失矣。然,何惡宮仕如此耶 ?且,豈至死地乎?」輝夜姬答:「若疑妾所言之虛實,即可使妾仕奉。其后,妾之生死,一見明了。曩昔,眾人不疏堅志,日 日追 ,妾皆拒矣。而御帝之詔,僅是昨今之事而已,茍今應(yīng)之所請,必為天下笑也。」翁曰:「茍?zhí)煜轮笫拢岵晃分@闲嘀畱n ,僅汝命之危而已。猶參內(nèi)里,傳汝不愿仕奉之申。」則參御帝,奏申曰:「圣主所詔,誠隍誠恐。然,雖老朽屢勸小女仕奉 ,其答:「茍令仕宮,不如一死。」此子,實非造麿所生,是昔日得自山中者也。 故小女性情,不似世中人也。 」御帝聞之,即詔:「造麿之家,既近山麓,則朕行狩而幸之,可見之耶?」造麿答申:「此計妙也。當(dāng)小女不覺居宅之間,忽 逢陛下行幸,自可御覽矣。」是而御帝俄而擇日,將為御狩。 即入輝夜姬邸,只見光滿其中,有一人居之。 御帝心思「必是此 者。」而欲近之。 女子即起身而逃,御帝則捕其衣袖,女子即以余袖遮面候之。 然御帝初入之時,即已詳端其姿,惑于其出類拔萃之容。 帝詔:「必不放矣。」便欲 率之入宮。 輝夜姬答奏:「己身,若生此國,則為奉仕矣。然非也。是以強率妾侍者,蓋難矣。」御帝聞之,心思:「豈有此理耶,今猶率汝 歸也。」則命御輿將來,只見而一瞬之間,輝夜姬形影皆失。 御帝見之,如似夢幻,雖殊惜之,仍詔:「誠非常人矣。」又詔:「既此,不復(fù)率汝還宮。唯愿,宜返元元御姿,朕見 之即還也。」是時,輝夜姬,則還其元姿。 御帝雖知輝夜姬非世中之人,然心中思慕之情,卻益加難耐。 亦褒竹取翁,稱訟其令見輝夜姬之事。 老翁亦為盛宴,盡餉所仕 御帝百官之人。
既而,御帝留輝夜姬而去,心中不舍依戀,郁悶而還。 乘輿臨行之時,乃作詩奉輝夜姬。 歌曰:
還かへるさのみゆき物ものうく思おもほえてそむきて留とまる輝夜姬故かぐやひめゆゑ
(歸道是憂愁 空歸徒駕愁不止 只故姬留君不來)
輝夜姬則返歌曰:
葎むぐらはふ下したにも年としは經(jīng)へぬる身みの何なにかはたま玉のうてなをも見みむ
(葎下經(jīng)年住 此身已慣鄙陋宅 金殿玉樓不冀居)
御帝詠覽此詩,而更不欲返。 其御心,更無還宮之意。 然夜既將明,豈有不返之理,只得回駕。 自 今而后,每見常為仕奉左右之人,皆無出輝夜姬之右者。 雖是譽有異人之色者,每較于輝夜姬,則必不足道。 常掛御心者,唯輝夜姬一人而已。 帝則獨身日暮,雖無 由來,卻不復(fù)幸其后妃。 唯,常書御文,傳慕情余輝夜姬之許。 而輝夜姬亦應(yīng)御帝之情,每作秀歌返之。
屢經(jīng)魚燕往返,御帝則隨四季之移變,輒取百木花草之趣,吟詩作歌,屆于輝夜姬許。
九.回升明月之輝夜姬
如此,互慰御情,乃經(jīng)三年。 時值春初,輝夜姬仰望月色之美,竟不經(jīng)悲從衷來。 或人曰:「忌睹月 容。」故家中人,制之不予窺見。 然輝夜姬,仍獨自往見,且每每吞聲啜泣,憂愁不已。 文月十五,明月滿盈,見之則輝夜姬殊有所思之狀。 附近使人見狀,便告竹取翁曰:「輝夜姬每對明月悲嘆,時值此時,其狀殊更。蓋是竊有悲慟之情,是當(dāng)深加關(guān)注,不宜輕忽。」是 故,竹取翁語于輝夜姬曰:「是有何憂而眺月如此耶? 觀此世良美,豈有不遂哉?」輝夜姬答:「每眺明月,則深感人世之悲 ,而然。所以嘆息如此,非憂惱之故也。」其后,老翁再至輝夜姬所,仍見其愁眉不展,若有所思。 老翁見而尋曰:「憐也吾愛女,汝者如此痛思,是為何事耶?」答云:「無所憂患,不覺寞落而已。」老翁曰:「宜勿眺月。月 者,每睹則悲情必至矣。」竹取姬則答:「然,茍不眺之,則方寸難安也。」言而,每當(dāng)月升,仍出居,為憂嘆。 凡逢夕暗之夜,則無物憂之息。 每臨明月之宵,必將憂嘆泣涕。 仕者等見之,則 細聲相論:「果有憂惱之事乎。」然雙親以下,不有知其由者。
日近葉月之望,輝夜姬嚎濤大泣。 而今泣者,有異于常,不畏人目,只以哭泣為行。 雙親見狀,慌而問曰:「是何事矣?」輝夜姬泣而答言:「雖自大昔以來,已欲白狀。卻思,言則父母掛憂,是而至今不語。然而今日 且不相訴,后日必時不予也。己身,非是此世之人,實乃月都之民也。然因昔世之契,而降來此世矣。如今,是當(dāng)歸之時 爾。此月十五,故國之人,是將來迎也。且此事者,無以避之。每思雙親悲嘆之狀,故自此春以來,憂嘆不能止也。」言而, 更為厲泣。 翁曰:「何出此言耶?汝者,吾得乎竹藪之中,時汝之大小,僅如菜種,養(yǎng)育壯大,長及吾身。是何人何者,將來迎乎?豈可許耶! 」言而,號泣曰:「不若,令吾死之!」此情此景,悲慟難堪。 輝夜姬曰:「于月都,有父母也。雖于月國,僅徑片刻之頃;然在此世,則歷千秋之劫。不憶月國父母,僅覺此世親馴。今歸 故國,不有悅樂, 唯存哀切。所以罷歸,非妾所愿,是不得不為也。」言而,相為涕唾。 使人等,亦經(jīng)年相暮,今思輝夜姬人品,其心性優(yōu)美,為人敬愛,而今當(dāng)別離,悲情何堪。 是 以滴水不進,同心喟嘆。 御帝聞訊,即遣使,就竹取翁邸,來聞事由。 竹取翁,雖出迎御使,卻不止哭泣。 是因哀嘆此事, 發(fā)已白,腰既屈,目且爛,其鐘老之態(tài),不堪言語。 是知「哀愁之極,片刻且老。」蓋是實也。 御使傳詔曰:「聽聞有極憂之思,實否?」竹取翁哭喚答申:「今月十五,月都之使,將迎輝夜姬以來也。不佞斗膽,敢請皇尊 ,御賜兵馬,于十五日,茍有人自月都來,即起兵而捕之。」御使歸參,傳翁之請。 御帝聞奏,則曰: 「朕唯一面,即御心難忘。況乎老翁朝夕相處哉。茍輝夜姬為月都所取,是情何以堪?」是月十五,帝詔有司,遣敕使 ,拜高野大國為近衛(wèi)少將。 率六衛(wèi)司,合二千 人,遣于竹取翁之邸。 至于其邸,則筑地置兵千人,屋巔置兵千人,合家中眾多使人,嚴(yán)備守衛(wèi),不令有隙。 守人等,各持弓矢。 屋內(nèi)則以女供,輪番看守。 老嫗, 擁輝夜姬,身隱涂籠之內(nèi)。 老翁,閉鎖籠戶,居守戶口。
老翁曰:「嚴(yán)守之勢如此,豈負天人歟?」又命屋巔守人曰:「茍有物翔空,不論大小,皆射殺之!」守人等曰:「嚴(yán)守如此,便是 一蝠,亦即射殺,不有所遺。」翁聞此言可賴,心即稍安。 然輝夜姬聞此言,則曰:「雖閉戶嚴(yán)守,且為善謀,然亦無以戰(zhàn)于月國之人。以弓矢射之,則必不為中。茍閉戶深鎖, 逢月國人則錠必自開。茍為相戰(zhàn),逢月國人則驍勇者亦竭其氣也。」老翁聞言,憤曰:「茍御迎之人來也,必以吾長爪摑其 雙眼,執(zhí)其發(fā)以空懸,露其尻以令朝廷人見恥之!」 輝夜姬曰:「愿勿高聲。其為屋巔居人所聞,是不躾也。今不能報養(yǎng)育 之恩,貿(mào)然歸去,是什惜也。如能長契,則不止歡愉,然事與愿違,是什悲也。每思親情無以回報,妾于歸途之中,必不得心安。是以日頃 出居,哀求今年之暇,卻不得更許,故以哀嘆。今使雙親掛念,是更不堪悲也。月都之人,容貌端麗,且不衰老,亦無憂苦。是妾之將 往者,卻難有歡愉之情。今將棄衰老雙親而去,是什悲慟,而離情依依也。」翁則起圭色,慨曰:「痛心之語,勿復(fù)再言。來 之使,無論麗姿如 何,必不為障。」如此之間,宵刻已過,既臨子時。 其宅四周,忽發(fā)光耀,明什白晝。 其明耀之狀,蓋是十倍望月之 輝,細至人身毛穴,亦歷歷可見。 于大空,有人乘云而來,離地五尺,浮空連列。 內(nèi)外之人見狀,其情忽如鷹前之鴙,所欲相戰(zhàn)之心,亦已消失殆盡。 片刻之后,或 有人強情取弓矢以射之,然手臂則全無氣力。 其中亦志堅之者,強情聚念,以發(fā)弓矢,然全不中的,飛向他方。 全無以為戰(zhàn)。 所居兵士等,皆失其正氣,神志癡迷, 僅以恍惚之容,顧視天人之行。
所立天人之儔,其著裝束之麗,皆無以言狀。 有飛車一具,上有羅蓋張掛。 天人之中,有狀貌如王者,向竹取翁邸宣曰:「造麿,來之!」猛健如造麿者,是時亦若泥醉之狀,郁郁伏行,拜倒其地 。 天人宣曰:「汝者也愚矣。是因汝翁略有功德,令輝夜姬片刻降生,暫居汝處。拜此之賜,歷經(jīng)年頃,爾亦獲財富,亦轉(zhuǎn)汝境遇矣 。輝夜姬者,是因有罪,而令其委居汝賤陋之室,以贖其過。今罪者既除,是故來迎。是以汝翁,不須泣嘆。宜速奉 返。」老翁答申:「吾奉養(yǎng)輝夜姬,凡二十年余。汝言片刻,是相詭也。汝命所言輝夜姬者,蓋是居于異所之人歟。」又申: 「且,居此之輝夜姬,今患重病,不得出也。」天人不應(yīng),使飛車就屋上,宣曰: 「來矣,輝夜姬!如此污穢之所,是不宜久居也。 」言而,所閉門戶輙自為開,格子窗等,亦無人自啟。 老嫗所擁輝夜姬者,亦翩然外出。 老嫗雖欲牽回,然不能 遂,僅得啼泣目送而已。 老翁無可奈何,只得伏地而泣。 輝夜姬就老翁身旁,道曰:「所以歸者,非依本愿。唯愿雙親,送妾升天。」老翁依舊泣伏而言:「今吾悲慟如此,何能相送?汝命, 是將棄吾于不顧,而徑自升天乎?不如俱率同行耶!」輝夜姬聞言,憂愁不止。 即言:「今將為文。每當(dāng)不堪思情之時,宜取出以見。」 即泣而作詞。 詞云:「妾身若得生此世,必不令悲且不別。世事不如人所愿,卸裳置此為形見。月出之夜愿覽之,棄親悲情猶墬空。」
則天人持箱而來,內(nèi)置羽衣一裳,且置不死之藥。 一天人曰:「壺中御藥奉矣。汝命已食穢處之糧,是心必不快矣。」言而奉其藥壺,輝夜姬稍嘗其藥,又欲為形見,且包 之于所卸御裳之中。 然為天人所止,且取羽衣,命輝夜姬著之。 輝夜姬曰:「且待。旦著羽衣,則心將異也。必脫俗世之心,而歸天人之性。而今,尚有欲 置之言也。」即提筆書文。 天人不快,叱曰:「遲矣。」輝夜姬答申:「如此不顧人情之言,愿勿為也。」則靜其心,奉御文于朝廷。 其狀從容行文曰:「雖賜眾人欲挽留,卻是天意不許人。將為取歸率升天,無奈心惜慟悲矣。昔勸宮仕妾不應(yīng),是故身煩難善侍。或有 言行逸常理,強情違命不承詔。或思妾身不知禮,此心刻骨必銘之。」且附和歌一首,曰:
今いまはとて天あまの羽衣著はごろもきる折をりぞ君きみを哀あはれと思おもひ出いでける
(人世不久待 著天羽衣將升月 憶及帝君心可哀)
十.不死之山富士之岳
其后,老翁?老嫗,每流血淚,憂愁不已。 人詠輝夜姬之書信,聞而曰:「何以惜命?所為誰矣?微斯人,事有何益哉?」即二人,不復(fù)求生,亦不飲藥,就此而一病不起矣。
于是,中將率兵眾歸朝,以其合戰(zhàn)不利,無以挽留輝夜姬之事,如實奏明。 且以不死藥壺,添輝夜姬之書信,一并呈上。 御帝揭文以覽,悲慟異常,是此不進飲食,亦廢游御之儔。
是而御帝,召大臣?顯達而詔曰:「何處山岳,最近于天?」或人奏申:「駿河國有山,既鄰此都,且最近于天矣。」御帝聞奏, 愧然長嘆。 噓唏歌曰:
逢事あふことも涙なみだに浮うかぶ我身わがみには死しなぬ薬ぐすりも何なにかはせむ
(佳人不復(fù)逢 我身斷腸淚涕下 不死之藥焉何益)
遂以此歌,同不死之藥,奉置壺中,賜交于御使。 敕使則召一人,其名-調(diào)巖笠,令持其壺,奉就駿河國山岳之巔。 且教之:「于山之峰,以圣上御文,并不死藥壺,起火焚之!」
調(diào)巖笠承旨,集領(lǐng)兵眾,俱登山頂,如教行事。 是以此山不死,遂名富士。 據(jù)傳,其所燃煙者,今日仍升立云中,至于天際,永無止息。